景涟弃车换辇,乘轿辇入宫,前往福宁殿拜见皇帝。
轿辇快到时,秦王在旁看见兰蕊怀中抱着的木匣,打量几眼,道:“这是什么?”
景涟低眉一笑:“宜州没什么珍品,好不容易搜罗来一些东西献给父皇,二哥可不要取笑。”
秦王正欲接话,声音忽然一顿。
天边灰蒙黯淡,景涟揭开帘幕,去看秦王为何骤然止声,忽然觉得眉心一凉。
是天上忽然飘落细雨,雨丝细密连成一线,化作天地间有形无形的一道帘幕,飘入车辇帘幕之中,模糊了景涟的视线。
朦胧中,景涟望见前方宫道之上,多出了一抹杏黄。
那是一道盛大的杏黄仪仗。
她的眉梢轻轻扬起,从前在宫中,自先太子妃薨逝,她许久没有见过能用杏黄仪仗的人了。
“那是……”
她的唇角也扬起,含着淡淡的疑问与兴趣,“太子妃?”
“是。”
景涟听见秦王的回答从轿辇外传来,“那就是太子妃。”
仪仗渐近,连绵的雨声中,轿辇中前来接引的女官同样俯身,在景涟耳畔轻轻耳语,尽职尽责地再度提示她来人的身份。
“那是东宫的仪仗,宫中现在只有太子妃能用了。公主恐怕没见过这位殿下,太子妃出身信国公府,先皇后薨逝后,太子妃一直代掌六宫宫权、教养东宫皇孙。”
景涟托腮,轻柔笑道:“我知道。”
她听过她,太子妃贤名远扬,即使景涟在遥远的宜州,也听到过太子妃的声名。
并且她知道,不止于此。
宫中的女官只在意宫权握在谁手上,宫外的朝臣却更关心皇权所在。
太子是储君,在太子活着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分享天子权力,东宫属官近百,近似一个微缩的朝廷。而当太子身死、皇孙年幼时,天子为了朝局平稳,也为了互相制衡,这部分权力被理所当然转移到了太子妃手中。
她是太子妃,却又不仅仅是太子妃。
她代替太子皇孙,执掌东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她行使着丈夫遗留的权力时,她发挥的作用近似于太子;当她以嫡母的身份教养皇孙时,她同样可以代行皇孙的职责。
李桓曾经向景涟提起过她,定国公来信说起明德太子妃,称朝野上下叹服,称赞她有宰辅之材——太子薨逝三载,东宫属官虽然屡有变更,但人数并没有减少,地位也没有下降,这说明太子妃举重若轻,安抚住属于东宫的大部分人才,稳住了东宫局势。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东宫的顶梁柱太子身死、皇长孙幼小不能理政的情况下,东宫动荡不是最惊人的情况,东宫平稳才是。
丹阳来信中,也提起过太子妃。
丹阳就要朴实很多,说太子妃色可倾国,是仙姿脱俗的绝代美人,连声叹息自己为何不好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