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若赶到的时候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她抬起头看着那刺眼的的“手术中”
三个字,终于腿发软了。
可是不行,真的不行。她一遍又一遍催眠自己,以往的誓言像是一注强心剂,慢慢镇定下来她漫无目的情绪,她抓住旁边搀着她管她叫嫂子的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是普通的实训吗?怎么会这样?!”
李建一看着她惨白的脸色,于心不忍,可是一级秘密就是一级秘密,现在还有没落网的罪犯,切忌对外声张。只能开口:“嫂子你别急,只是出了点意外,团长一定会没事的。”
事实上,这样无力的安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贺思婕毕竟因为家里多数人从军,并没有多慌张,只是吩咐人联系最有实力经验的医生过来会诊,一边亲自打电话通知孩子他爸。
余若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具风干了的骨头,还能听得到风烈烈地从身体里穿过,冷飕飕的,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刮了过去,已经没了血肉,只有彻骨的疼痛……
过去了多久,三个小时,五个小时?
灯“啪”
的一声灭了。
所有人围上去的时候,余若若慢慢后退,捂起耳朵,蹲在椅子旁边。仿佛这样,这所有的,只发生在一瞬间的一切,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
“子弹已经安全取出来了,只是病人还在深度昏迷状态。未来的48小时是至关重要的时期,如果没有醒过来,那或许就真醒不过来了。”
……
同一时间,余若若仿佛人间蒸发。
终章
“小姐,这已经是您的第五碗了,我们店里的材料今天已经没有了。”
余若若嚷嚷着再来一碗的时候店里的伙计如是说。
她皱眉头:“怎么做生意的,连一个顾客都不能满足?!”
“主要是……晚上十点钟来吃5海碗鸡粥的顾客真的不常见,而且……我们十一点钟就打烊了……”
余若若一出门就开始扶着垃圾桶吐,几乎连肝胆心脏都吐出来了,胃里心里都是火烧一般的灼痛难当。
宁静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她这副狼籍不堪的模样,顿时怒上心头:“我前几天还夸你长大了呢,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在颜培月需要你的时候躲得远远的,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他吗?你当初对着牧师答应无论疾病健康都不离不弃的,现在就不怕遭雷劈吗?!”
她摇着一直低着头的余若若,才发现她已经满脸都是泪了,声音有些嘶哑,似乎是筋疲力尽:“可是宁静,你哪里知道我现在的感受,我害怕……我不出现他就会觉得遗憾,就会觉得留恋……我害怕我一出现他就放弃了,他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我现在才知道,从开始到现在,我最害怕的就是这样了。我奋力地往前跑,使劲地狂奔,可是前面的路越来越暗,越来越看不到尽头……”
“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我想着我还有姥爷,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想着还有颜培月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呢,还有谁在我身边……”
“可是你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过吗?你凭什么自私地剥夺他叫爸爸的机会,你凭什么放弃?!”
宁静吼道最后也失声哭了出来,将她揽进怀里,“你知道要让他知道,知道你还在等着他,你们家还没来得及被他知晓的小豆子还在等着他啊……”
粥铺的人一边锁门一边好奇地看着抱头痛哭的两个疯女人,一个食量惊人,一个嗓门震天。
余若若最终还是坐在了颜培月的床边,握着他已经力量尽失的手掌:“就是这只手吧,当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当着上帝的面,替我庄重地戴上戒指,说这辈子愿意守护我。”
“对不起啊,我之前去洗脸了,不然哭花了不好意思来告诉你这个喜讯。”
“从现在起,你不止要守护我,还要守护我们的结晶了。”
“怎么了?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吧?还是觉得责任重大了?”
“颜培月,你当初答应过我姥爷的,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如果你觉得守护两个人太累的话,那就守护小豆子吧,换我来守护你,好吗?”
……
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她还在讲:“我不嫌弃你身上的伤疤了,我不生气你每次都不告诉我行踪了,我也不生气你有秘密隐瞒着我了……”
“可是如果你不睁开眼,那我就真的生气了……”
贺思婕送饭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叨叨:“香喷喷吧,这个我也会做哦。不过,赖床的人是没有资格享受美食的。”
即使是在梦里,她还忘不了:“颜培月,你还欠我半辈子的幸福,小豆子半辈子的守护,你怎么能擅自离开?”
……
万籁俱静的病房里,只有余若若嗫嚅的声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化作一条条缠枝藤,缠绕在颜培月的脑子和心里,仿佛憋着一口气,留着一丝力气,等待着涅槃,等待着重生,等待着重见光芒……
余若若被抱起来离开的时候本能地抓紧了颜培月的手,她的指甲没来得及剪掉,划在他手心里,也划在了他心里……几乎也是本能的,他反手抓住了那只纤柔的小手,力道轻飘飘的,像是萍水相逢的人互相寒暄的握手之礼,可余若若倏地惊怔,睁开了眼,泪再次砸了下来,她再次开口:
“颜培月,你回来了。”
颜培月的脸色是几近透明的苍白,他的笑显得虚弱而吃力,他答:“嗯,小乖,我回来了。”
那一刻旁观者宁静突然觉得,这世界上最感人的爱情不是罗密欧和朱丽叶的生死与共,也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化蝶双栖,它只是由简简单单的一句“你回来了?”
问话和简简单单的一句“嗯,我回来了。”
答话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