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嵩欣慰地点点头,低声道:“清风,朱老在前头,已经给我铺好了路,我将接任门下省黄门侍郎之位。”
黄门侍郎!那可是三省之一门下省的副长官!
谢嵩低声道:“我们皇党,只有我是世袭爵位最高的……所以我是避不得的。朱老现在已经是古来稀之年,就因后继无人,所以还在朝堂之上倾轧,我正值壮年,深受皇恩,又岂能贪安!”
卫清风的手紧紧握成了个拳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今萧府的势力已经到了巅峰,就算要求个玉石俱焚恐怕都是不能的。若是事成,自然功垂千秋,可是皇党这些人又是一股文人士子的脾气,唯一一个算得上号的武将就是自己……又怎么和外戚党斗!
此时此刻,卫清风只恨自己没有早生十年!
谢嵩又咳了一声,道:“我找你来,是说私事。”
卫清风回过神:“师座?”
谢嵩道:“我只有娇娇这么一个嫡女,没有儿子……原本,是打算让她继承爵位的。现在把她养成这样的名声,若是我不在了,她也无力承爵,那她只有两个下场。萧府虎视眈眈已久,我的娇娇万万不能做他家的媳妇。再一个,皇上或许会让她进宫……如今这个形势,无论是跟着哪一位皇子,恐怕也是朝不保夕。”
“何况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在了,要做皇家的媳妇,只怕也会受委屈!”
谢嵩望着墙上挂的一副《绣女图》,那个刺绣的仕女又和记忆里那个影子重合了,他有些伤感地道:“清风,若是……那你便娶了我的元娘吧!”
卫清风讶然:“师座!”
谢嵩咳了起来。
卫清风忙端了茶水给他,道:“师座保重身子!”
谢嵩喝了茶,半晌才顺过气,无奈地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是不要紧的。清风,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如今这个形势,皇党是斗不过外戚的。我,无非是后人功勋的踏脚石罢了。”
他又笑道:“我的元娘聪明又乖巧,是个可心的人儿,不至于就辱没了你。”
卫清风无奈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咬了咬牙,道:“师座放宽心,待我退了突厥,拿着军功回朝,也说得上话一些。只要削了萧氏的兵权,便不惧他们。”
他的愿望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朝堂之争,怎么可能会没有流血。谢嵩已经是注定被卷进去的牺牲品。
谢嵩笑道:“但愿我还能为你们主婚!”
卫清风低下了头。
谢葭回到蒹葭楼,还惊魂未定,偏偏墨痕告假不在,她虽然坐立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第二天墨痕回来了,却也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卫府派人上门提亲了!
谢葭吓得咣当一声就从椅子里掉在了地上,众人忙去扶她。
她着急地抓住墨痕的手:“胡说的吧!”
墨痕无奈地点点头,道:“确实上门提亲了,侯爷已经允了。”
谢葭急道:“不行,我要去见爹爹……”
墨痕忙拉住她:“元娘别急,小侯爷正在怡性斋和侯爷商量婚期的事,你现在贸贸然前去,是不妥的。”
饶是谢葭再淡定,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了:“怎么会……爹爹怎么能就这么把我嫁出去……我才十一岁啊!”
墨痕欲言又止。很显然,她昨晚大约也一晚未睡,眼底下有些疲色。
谢葭一把推开她,道:“我去看看!”
墨痕惊呼:“元娘!”
哪里还拉得住她,让她一溜烟地就下了楼去。还没走出蒹葭楼,迎面就走来几个怒气冲冲的身影。
刺槐白平一时不防,谢雪就冲到了谢葭面前,一巴掌甩到她脸上:“贱人!”
顿时整个蒹葭楼乱成一团,尖叫声和怒斥声响成一片。谢葭被打得晕头转向,心中也暗暗吃惊。在谢雪想打第二下之前,白平已经快步上前把她拖了过来。
谢雪身边跟着五六个粗壮的婆子,此时她就大喊:“给我撕烂这几个小贱人的嘴!”
谢葭顿时冷笑,道:“把门给我关上!今天来闹事的,一个也不许跑出去!刺槐白平紫薇,拘住大娘,然后把这几个作乱的婆子给我乱棍打死!”
谢雪已经彻底没有形象了,被白平制住,还破口大骂:“你们敢!一群下贱的奴才,若不是我母亲给你一口饭吃,你还有今日!你们这些奴才谁再帮着她,才是一个也跑不了,等着我母亲来收拾了你们吧!”
阮师父二话没说一巴掌招呼了上去,冷冷地道:“想收拾我们,先去和我们太夫人打个招呼!我们随时恭候!”
她的手劲大,不比谢雪打谢葭那会儿闹着玩儿似的,这巴掌下去,谢雪就说不出话来。
墨痕用帕子给谢葭擦脸,看她的小脸又红又肿,半天缓不过气来,顿时又气又恨,怒道:“不要命的东西!”
然后高声道:“来人,把这几个婆子都给我捆了,打上个二十大板,再丢到柴房里去!”
那些婆子还想挣扎,但是被阮师父一人就收拾了,刺槐把她们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的。
谢葭推开了墨痕,道:“别捂着了,捂好了我就白挨打了。让它肿!”
墨痕气得手都在发抖,道:“元娘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还用得着元娘伤了身子来斗她!”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刘姨娘就到了。赵妈妈在蒹葭楼外高声叫门。
白平打开了门,刘氏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谢葭发髻散乱,脸颊红肿,无比狼狈,却以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