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有些紧张,道:“可我毕竟是个女孩子……书里不是都说,养在深闺人未识么?”
墨痕整理了一下她的发髻,轻声道:“元娘是咱们侯爷唯一的嫡女,又怎么是寻常闺秀?纵是旁人家的少爷,也不能比的。”
她话中似有深意,谢葭想不明白,正想问,却被撩了门帘进来的轻罗打断。
轻罗笑道:“元娘,怡性斋那边派人来请啦!”
谢葭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三娘和墨痕出了蒹葭楼。
芸香知画在前提灯,谢葭和三娘一前一后,后面跟着墨痕和秦妈妈,再就是一排提着灯笼的武婢和三个洒扫丫鬟。这点光辉很快就被通往怡性斋的衣香鬓影和火树银花湮没。谢葭一行人走到大院的路口,便把灯笼交给了门口等候的丫鬟。
梧桐引着谢葭去给坐在正厅的谢嵩和众贵勋请安。有不少谢葭是已经见过的,最惹眼的是谢嵩的左手边多了一个穿玄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长得虎背熊腰,满脸虬髯胡子,相貌十分威严。和他一比,谢嵩的儒雅之风就愈发突出了。
这就是萧太后的兄长,今上元配萧皇后的父亲,安国公萧太师。
谢葭垂首行礼。
谢嵩笑道:“元娘,免礼。”
又指了与他同桌的几位大人介绍给她,她一一上前行礼,少不得收了一圈红封回来。萧太师的红封尤其大,让贴身的小厮拿了来给她。谢葭偷偷抬起眼皮看了看,对方面容威严,半点声色都不露,但是双目如炬,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到底是女孩子,又穿着女装。请过安之后,谢嵩便让她去内厅陪诸位夫人小姐们坐。
谢葭便带着三娘和墨痕轻罗退到了内厅。
内厅的气氛,就多了几分热闹,少了几分压抑。各家夫人盛装而来,小姐们也打扮得非常出挑。文远侯府无正经女主,这样的日子便由刘氏来撑场面。谢葭上前向她行了半礼,刘氏连忙起身回礼。
奔月图
谢葭嗔道:“姨娘!”
刘姨娘笑得贤淑,道:“今个儿是我们元娘大喜的日子,快来坐。”
谢葭笑着入了席,位置就在刘氏右手边。刘氏左手边坐着一位盛装打扮的贵妇,面容却十分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冷意。感觉到谢葭的视线,她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也只淡淡点头。倒像是没有恶意。
刘姨娘笑道:“这是安国公夫人——瞧我们元娘看得目不转睛的!”
众女都笑了起来。
谢葭忙站起来行礼。
萧夫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时就忙站起来向谢葭回礼。
刘姨娘道:“这是安国公府的六娘,和我们元娘差不多大呢!”
萧夫人面色淡淡,道:“可却没有谢小姐那样的惊人才华。”
席间突然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谢葭抬头看去,是一位珠圆玉润的中年妇人。她身边也带着一位年轻小姐。
刘氏道:“这是马给事中的夫人。”
谢葭又站了起来,笑道:“马夫人。”
谢雪抬头看了她一眼。
马夫人兴致勃勃似的,笑道:“谢小姐今天是寿星公,快不要多礼。这是我的元娘,比谢小姐痴长几岁,这些年也学了些画技。早听说谢小姐盛名,今天听说我要来谢府,早就闹着了。若是谢小姐有空,倒是可以指点我们家元娘一二!”
谢葭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马夫人这是说哪里的话。马小姐既然长我几岁,我哪里敢提指点,倒是还望马小姐不吝赐教一番才是。”
那马小姐看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屑之意。
马夫人就吃吃地笑,道:“应当的,自然是应当的。只不过我们元娘虽然也好画,却到底比不得元娘,能近水楼台,入雎阳馆学习画技,又有上京第一文婢在侧辅佐……”
分明是旁敲侧击指她让墨痕代笔吧!
谢葭还是笑,道:“马夫人这样说,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萧夫人开了口,她面色淡淡的,道:“名师益友,固然是美事。但马大人身为朝廷大吏,也不至于连个像样的老师都请不起。不过是闺中小姐学画,又是十几岁的孩子,哪里就有马夫人说的这么玄乎。”
马夫人立刻就噤了声。
萧夫人又道:“当今太后娘娘也是爱画之人,我们国公也崇羡谢少师的文名。如今谢小姐又名扬京城,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听说前些日子闹出了谢小姐让上京第一文婢代笔的事,谢少师有意让谢小姐今日当众作画,以澄清流言。不知我等是否真的能一饱眼福?”
她丈夫位高权重,权倾朝野,即使在人家家里做客,大宴刚开始,就把话这样挑明了说,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看得出来,萧夫人平时是个温和的性子,甚少说话。现在一开口,满座宾朋便都噤了声。但只眨眼的功夫,立刻有阿谀奉承之辈跟着赞了几句。
兵部尚书的夫人萧赵氏是她同宗的侄媳妇,第一个出来捧场,笑道:“是啊,谢小姐的才名是众所周知的,如此良辰,如不当众作画一副,又岂能让我们心满意足!”
又有人道:“快去禀了谢少师吧!”
众女哄笑了起来。
马夫人笑道:“我看倒不如这样,诸位小姐若有擅画的,便陪着谢小姐一起下场,也免得谢小姐惧!”
虞世子的夫人关切地看了过来,道:“谢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又怎么会怯场?不过今宵既然是良辰,大家就是作画一愉也没有什么。我们四郎一直称赞谢小姐的画技,正好也让我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