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无数个被我熬穿的夜里从小到大所有烦心事都会像过电影一样重新放映。我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记事时候的自己抱着妈妈不敢睡觉生怕她和爸爸吵完架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看着五六岁的自己总挨妈妈骂,看着爸爸妈妈离婚第一年姥姥给妈妈找的说媒人踏破家的门槛,看着奶奶家冷冷清清请,除夕夜那天电视机也没打开没人张罗着看春晚,爷爷奶奶在炕上包饺子,谁也没有半句话,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屋内静的只有擀面杖滚动的声音。
八岁那年是父母离婚的第一年,那时的我只记得自己和妈妈在学校对面租房子住,每周五是我最期待的一天,因为那天爷爷会坐公交车来学校门口接我回他家。周五那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不等体育课下课,我就跑回教室收拾书包。
而爷爷一定会给我买一个校门口卖的鲷鱼烧,六块五一个,十块钱两个。
平时不舍得花两块五买瓶汽水的他会提着两个鲷鱼烧在校门口等着我,一个红豆味,一个巧克力味。
周末上午,爷爷会把我送到村里的车站,看着我一个人上车回到辽城市里。
那时候我还小,我不明白为什么从爷爷家里到村道口那样长的一段路,奶奶要站在瓦房边上的围栏那里望着我,我走几步一回头,看奶奶在那里,就对着她挥手叫喊道:
“奶奶拜拜”
“阿浔拜拜!”
我继续向前走着,那时候的我,背着小书包,一颠一颠的走在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好多步,又回头,奶奶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看见我回头,冲我摆摆手。
“奶奶拜拜”
奶奶应该是没听清,我又向她挥了挥手。
走到村路口等车的地方,我往奶奶家的方向看去,她好像还站在那里。“爷爷,奶奶怎么一直在那站着啊。”
“怕你走摔了。”
“可是我摔倒了身边还有你啊”
爷爷只是看着地面枯黄残缺的树叶不作声。
等车缓缓开过来我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他低声说道:
“好阿浔,认真向前走,别总回头看了。”
我坐上车后走到后面的座位上看着爷爷在向我摆手,渐行渐远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拐个弯,彻底看不见了。
后来十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复婚了,过年奶奶家又恢复了往常我在时候的热闹。但那两年的经历我却记得最清楚,原来是留到我生病这一年失眠的夜晚折磨我煎熬我。
而每天晚上以泪洗面,我总会看见和曾洺初见他冲我微笑的模样,他在篮球架下把我扶起来的样子,每到这个时候,我就能睡过去了。脸上是泪水,嘴角却含着笑。也有几次半夜惊醒,大汗淋漓,枕头全都湿透了。
那是我看见那天下午曾洺离开的身影。
高考过后
周一凌晨0点15分,那封迟到的表白信终于被我发出去了。
不是索求一段关系,只是向他表明我当初的心意。
上学前,我登陆了qq,曾洺什么都没有回复我。
我点开空间,0点四十一条访客记录,凌晨两点十五一条访客记录,凌晨五点30一条访客记录。
全是他的。
他什么都没回复,却也好像什么都回复了。
他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他这件事,就足够了。
那一刻我心底清澈明朗,只觉得足够释怀了。像是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我知道自己不会再为了这样一个感情问题纠结个不停。
就像是我在表白信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我和你说的这些,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后来高三换了一栋教学楼,每天过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生活,这件事渐渐从我的生活中淡了出去。
那时候每天脑子里装的是各科试题,去食堂吃饭只是为了应付学校班级队形检查,要求不能少人。吃饭的时候还在构思接下来的复习计划。
晚上十点钟放学后,还会去自习室待到将近十二点。晚上十二点多回到家,抓紧时间洗漱再学到一点钟左右。日日夜夜,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只是偶尔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苏浔,你曾经经历过更苦更难的时光,我相信你可以独自走过眼前的黑暗的。”
所以看到模考成绩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湿了眼眶。
第一次进入全校前十五名。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有好几次在卫生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深的,还调侃着我终于也有高眉骨高鼻梁了。
直到高考前一个月,疫情原因学校临时封闭住校。整个学校学生人心惶惶,明显大家都学不进去了。我还是按部就班复习着,只是偶尔有片刻的迷茫,好几个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操场上望着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
那是我不曾触及过得明亮和远方。
我想起了曾洺和我在初中聊天的时候说,他最喜欢趴着窗户看月亮。
他说因为月亮的光芒很温柔,难过的时候看看月亮,月光笼罩下来,整个人会变得轻盈明亮。
就像现在这样,我盘腿坐在地上,虔诚地望向月亮。
我感受得到,细细碎碎的月光,撒在我身上。
两个月后,高考成绩下来了。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排全校第四名,全省前十名
班主任和爸妈乐疯了,出成绩那天晚上亲戚和家人朋友纷纷打电话来道贺,老师说,他教了这么多年没见过高二学半道纯理的学生一下子转到纯文科班,高考能拿个全校第四名。他更没想到,自己带了这么久普通班的学生,一下子碾压大小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