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意用水冲干净盘子,“衣服当然不仅要好看,还要选适合自己的。衣服说到底其实还是服务于人的存在,不应该是人为了适应衣服去改变自己,应该是衣服和人达到双向的契合。”
冯桂敏听的一愣一愣的,虽然听不太懂,但她听明白了怎么让自己穿的好看些,“那我明天就穿你说的那件钩花毛衣,下面搭今天的这条裤子。”
周知意想了想,“你有藏蓝色的裤子吗?你那件毛衣是天蓝色的,同色系搭配起来会比搭你今天这条黑色的裤子好看些。”
“有的有的……”
高德明看着热聊的两个人摇头,什么“上紧下松”
、“同色系搭配”
他都听不懂,只默默洗着水池里她们已经顾不上的餐盘。
第二天冯桂敏果然如前一晚说的那样,穿着天蓝色的钩花毛衣、藏蓝色的长裤,虽然天公不作美,恼人的连绵细雨一大早就下个不停,空气都潮乎乎的,可她的心情还是像身上天蓝色的钩花毛衣似的,明媚极了。
周知意看到她,又转身小跑着回到自己住的小房间,找出曾经在火车上被她当作丝巾系在脖子上的红格子布带。
“你坐这儿,”
周知意走回前面饭店里,示意冯桂敏先坐下,“我给你编个头发。”
冯桂敏还有点不自在,“哟,我都多少年没有像做姑娘家时编过辫子了。”
周知意将红格子布带先是像发箍般横在冯桂敏的头顶上,接着拢过她那头还没来得及烫卷的乌黑长发侧到一边,手指灵活的左一下右一下,很快编成一个侧麻花辫,布带在最后收尾,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冯桂敏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几乎都不敢认,镜子里的人虽然看着是自己,却好看了不止一倍。
高德明和高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冯桂敏,父女俩俱是看呆了的模样。
周·造型师·知意很是满意,让别的女孩子变得美丽和她每天在有限的条件下收拾得体漂亮一样,同样能使她得到一种满足和愉悦感。
这一天来桂明饭店吃饭的食客们都忍不住夸一句“老板娘好靓”
,乐得冯桂敏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直到天色黑沉沉,店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从美得心里直冒泡的眩晕中稍稍清醒过来。
“咦?奇怪,”
冯桂敏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疑惑道,“都这么晚了,小江居然还没过来,该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
周知意也看了一眼时间,都快要到晚上九点了,要是在现代时,有手机还能问问,在当下不怎么便捷的时代,传呼机都是少数有钱人才用得起的东西,普罗大众一旦出点什么突发状况想要联系别人基本上是非常困难的事。
就像现在,江遇迟迟未来,仿佛一尾投入大海的鱼,没人知道他的音讯。
“等到关门好了。”
周知意已经把能做的活儿都做完了,闲来无事便提议道,“要不我教教你怎么编今早上的辫子?”
冯桂敏眼睛顿时亮起,连连点头,“好啊。”
于是“新宁语小课堂”
变成了“编发小课堂”
,老师不变,学生变成了冯桂敏,还多了个小模特高静。
迟来的江遇撑着伞走在已经没多少路人的街上,朝着桂明饭店的方向快步走着。
他确实遇到了些意外,白天工地摞成高墙的砖头被人撞了下,正好砸向他所在的方向,江遇下意识的一躲,但还是被砸中了右手,小指骨折,去医院上夹板固定,处理一番后便到了这个时间。
幽黑的雨夜中,仍亮着灯的桂明饭店如同灯塔般出现在江遇的视野中,他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了步伐,几乎疾行着奔向它。
江遇走到饭店门口,就见里面周知意坐在小小的少女身后,纤细的手指穿梭在黑发中,冯桂敏坐在旁边看得认真,温暖的灯光打在她们身上,仿佛构成一幅不现实的场景。
有什么东西仿佛扩散开来,又紧紧箍住他的心脏,江遇收了伞,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自己,满身尘土,脏兮兮的,他一时踌躇着不敢走进桂明饭店。
浑浑噩噩过了十八年的江遇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好好活的想法,他怔愣愣的想,要不要换个更体面些的工作,至少不用如此刻般自惭形秽。
“就是这样子,发带和这一股头发一起编,最后扯扯蓬松,营造出一种慵懒随意感。”
周知意拿着一根她做窗帘剩下的蓝白条纹布条编在高静小姑娘那柔软的黑发中,给坐在旁边的冯桂敏讲解着要点。
冯桂敏一脸学到了的表情,又认真看了一眼周知意,恍然大悟,“原来我每天都看你好像也没怎么打扮,却总感觉怪漂亮的,也是因为你说的这个‘慵懒随意感’吗?”
周知意下巴微扬,眼神中带着些小得意。
虽然她现在穷得一分钱要掰成两半花,条件很艰苦,但每天还是会花点小心思打扮自己,比如将头发梳成三七分,再在后脑勺扎成一个低丸子头,脸侧留出几缕小碎发,看着既不影响干活又自带慵懒感,衬得她那张明艳漂亮的脸更加清丽,即使衣服款式简单、颜色朴素,也如清水芙蓉一般。
虽然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足够周知意取悦自己,她不是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只是每天清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会从心中涌出一股力量——“看,今天又是美美的,又是美好的新一天,今天也要努力生活哦!”
美丽其实无关长相,是一种态度,爱自己,让自己像花一样盛放,美丽就可以化作阳光,让人更加向上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