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直接把覃秀芳领到了前排,笑嘻嘻地跟坐在前面的妇女们打招呼“嫂子们,帮我照顾一下大妹子啊”
“放心吧,人放咱们这儿了。”
嫂子们非常热情,很好说话。
吴峰笑咧咧地跑到后面去了。
覃秀芳坐下,微笑着跟各位嫂子打招呼。
他们来得比较早,课程还没开始,这些嫂子简直是学习干活两不误,一边手里拿着毛线球织毛衣,一边热情地跟覃秀芳做自我介绍。
算是认识彼此过后,嫂子们难掩八卦之心,开始打听覃秀芳的来历。剪了齐耳短的米嫂子直接问覃秀芳“你是小吴的对象吗怎么没见过你”
“咳咳咳”
覃秀芳被吓得呛住了,赶紧否认,“没有,嫂子们误会了。吴峰同志是因为看我可怜,又想认字念书,所以才帮我一把的,他是个好同志”
这话并未打消嫂子们的怀疑,她们这些人最乐忠于做媒,把年轻男女凑成一对了。另一个穿着靛蓝袄裙的白嫂子抬头看了覃秀芳一眼“这有什么,你别不好意思,男未婚女未嫁的。”
“就是,小吴这同志机灵,见谁都笑,性子好,谁嫁给他日子肯定不差的。”
见她们越说越离谱,再说下去,她下次都不好意思见吴峰了,覃秀芳赶紧打住了她们的议论“嫂子们,你们真的误会了。吴峰同志确实是个好同志,但我配不上吴峰同志。你们别说了,不然吴峰同志好心帮我,最后反而帮出了麻烦,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几个嫂子见她说得郑重,便住了嘴“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不提了。”
覃秀芳苦笑了一下,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情况“嫂子们人都这么好,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离了婚。”
几个嫂子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部队里就出了不少离婚的事,按理来说并不稀奇,但那些被离婚的原配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看起来很老气粗俗的妇女。像覃秀芳这种正值妙龄,年轻秀气,又好学上进,性子看起来也还好的女子也被离婚太少见了。
毕竟嘛,男人为什么要离婚,还不是贪花好色图新鲜,在这些嫂子们看来,覃秀芳长得也不差,又年轻,实在没离婚的理由。
“那你前面那个是念了书还是从了军啊”
嫂子们面面相觑后,小心翼翼地问覃秀芳。
覃秀芳之所以在她们面前说出来,就是因为她知道,这几个来扫盲的嫂子应该都是男人未迹之前娶的糟糠。她们虽然比较幸运,遇到的男人有良心,没抛妻弃儿,但她们男人身边的战友不少娶了新妻,这些人心里应该是很有危机感的。
因为立场的不同,她们先天就会很憎恶那种抛弃老家妻子的男人,天然地站在被抛弃的原配这边。所以只会对她抱以同情和怜悯,而如今她们的态度也无疑证明了这点。
覃秀芳垂下眉眼,轻声说“从军,我是童养媳。我父母在战乱中去世了,在我1o岁那年没办法把我送给了人做童养媳。14岁那年本来说成亲的,但成亲当天他就被白鬼子抓走了。今年才回来,说是在城里娶了个文化人,有钱人家的女儿,所以就跟我离了婚。”
这段经历跟其他被抛弃的原配大同小异,唯一的差别就是她还很年轻,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年纪轻轻就被离婚了,嫂子们纷纷感叹“作孽啊,这些没良心的。”
米嫂子问覃秀芳“那你现在靠什么为生”
其他几个嫂子也纷纷看过来。
覃秀芳抿了抿唇“就做点吃的卖,我还有点小手艺,在城里租了个房子,以此谋生。”
“也好,你还年轻,又会做吃的,还这么上进,回头咱们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嫂子们纷纷热情地安慰她。
覃秀芳暂时可没这个打算,她腼腆地苦笑了一下说“多谢嫂子们的好意,我不想找了。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每顿都能吃饱饭。以前当童养媳,插秧打谷什么事都得干,回去还得做饭洗一家子的衣服,饭也吃不饱,比现在差多了。我寻思着可能不嫁人还好些,至少吃得饱饭,还能来跟嫂子们一起学认字。”
这些嫂子一般都比覃秀芳大个一二十岁,她们结婚生孩子早的,家里最大的孩子比覃秀芳也小不了多少。听她这么说,不由想起自家的孩子,同样这么大,命运却差了这么多,一个个都觉得有些心酸,更心疼她了。
“哎,苦命的孩子,怎么遇上这么没良心的东西了”
覃秀芳低垂着头,叹息了一声“可能是我命不好吧。”
今天过后,大家都知道她有个没良心的前婆家,她倒要看看,周家成还敢不敢站出来认领。
嫂子们听了这话颇有些感同身受,这年月最女人最不容易了,尤其是没有娘家依仗的女人,那就更惨了,被婆家肆意欺凌打骂也没人站出来给她撑腰,说一句公道话。
她们这些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当然肯定不如覃秀芳艰难。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已经尝尽了人间的苦楚,嫂子们更心疼她了“好孩子,以后有需要帮忙的来找嫂子。”
“对,出门在外,你一个年轻姑娘不容易,千万别逞强。”
覃秀芳连忙感激地说“谢谢嫂子们,你们对我真是太好了,简直像我的亲人一样。自从我爹娘去世后,就没人这么关心过我了。”
说到动情处,她眼眶都红了。
嫂子们看她这么乖巧,更心疼了“哎,好孩子,我家那混世魔王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要笑醒了。多好的孩子啊,他们不心疼你,以后咱们心疼你。”
“对,有空来嫂子家做客,嫂子给你做好吃的。”
这些嫂子一个个七嘴八舌地安慰覃秀芳。
周家成夹着本子和笔走进礼堂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惊得一抬胳膊,本子掉到了地上。
为了省电,礼堂里只亮了一个五十瓦的灯泡,就在讲台斜上方,因而覃秀芳她们这些坐在最前面的女人也是最显眼的。更何况,一屋子一百多个人,总共也就十来个女人,而她还是其中最年轻的,自然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