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跪在雪地里,一步一步爬上山给温衍新求的平安符啊…
那年经济危机,厂子的效益不好到处裁员,温衍新为了保住饭碗,只能没日没夜轮岗加班。
就这样熬坏了眼睛。
打盹的时候没撑住,头磕在机器上,眼角膜脱落移位,眼前一片漆黑。
我赶到时,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厂里的意思是,如果他没法修补眼角膜,下一个就裁掉他。
“怎么办…知书…我要是没了这份工作…你和女儿吃什么…”
他眼睛缠着纱布不敢哭,只能憋着眼泪哽咽,紧紧攥着我的手。
“没事的…没事…”
,我心慌意乱,“大不了我就多打两份工…”
我拍拍肩头,“现在不是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吗…你顶了那么久,我也可以…”
温衍新没再说什么。
夜半我陪护醒来,看见他不在病房追出去找。
然后在水房角落听见了低声的啜泣。
第二天我请了假。
从法华寺的山脚开始,一步一跪足足两千级台阶,膝盖嵌进雪里冻得发硬。
总算给他求来了最虔诚的平安符。
说来也玄,平安符交到他手里第二天,他就说能看见模糊的影子了。
没多久,眼角膜复位,温衍新全好了。
那时,他看着我两块冻烂的膝盖,不住地流眼泪。
“知书,你真傻…封建迷信的东西你怎么…”
他没说完,就泣不成声。
我摸摸他的头,“你这不是好了吗…说明这平安符有用啊!”
“有用!
我老婆求的肯定有用!”
他破涕为笑,拍拍胸脯,“我一定贴身带着!”
可如今呢?
我看着那枚平安符被扯落丢到我面前。
“拿走拿走!”
温衍新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我俯身,耳边的萧萧风声连同心口的喧嚣一并偃旗息鼓。
温衍新搂着林月枚,满脸厌恶,“赶紧回家去!
一把年纪了也不知羞,大庭广众拉拉扯扯的…”
他抬腿走了。
我仰头,看见温衍新略微佝偻的背和鬓角冒出的白发。
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他不是我的天。
突然,就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