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千翻顿了顿,咬牙道:“师父师兄之仇我必报,但师弟师妹们尚小,我不能让他们小小年纪身负仇恨,我——”
一只手打断他的话。
即墨琛的手按在他的肩膀,将他欲要泄的仇恨压了下去,不紧不慢道:“倘若你去报仇了,你的师弟师妹们要如何?恩怨难挡,心中仇恨只会让你走向极端,想来何观主不会看到你这样。你忘了临走之时,他是如何说的?”
浪千翻怔了怔,想起何无归临终前托付的话,眼泪在眼眶打转,咬牙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十分不甘心道:“可,可那是仇,杀师之仇,我已经知道,我……”
“不只是你,我们都知道。”
舒望看着他说,“真相不会被湮灭,至少在完全袒露在世人面前之前,我们都会知道你心中的仇恨。段家底蕴丰厚,你孤身一人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多少伤害,反而会连累你的师弟师妹们,最好的做法便是照顾好他们,将永阳观再次扬光大。”
舒望顿了顿,认真道:“况且,与段家有仇的,不会只有你一人。”
“对啊,我们都知道,你就别揽在自己身上,帮人帮到底嘛。”
林子华一言打断浪千翻深问的念头,笑着道,“你年纪又不大,不用做出一副抗下所有的模样,多得是我们这些师姐师兄替你担着。”
即墨琛点头,拍了他两下。那只手搁在浪千翻肩膀的手不重,却依旧带了些许分量,轻轻两拍,将他的坚毅一下子打散了。
“嗯……”
浪千翻没憋住,眼泪横流,“谢、谢谢你们……”
“现在还能哭的时候哭完吧。”
即墨琛道,“之后你一人带领永阳观,那时候就不能同现在一样想哭就哭了。趁我们还在的时候,好好哭,哭够了就不要那么轻易流泪了。”
温煦没有说话,他本来就话少,遇到对于他门派不利的事更是寡言沉默,始终静静地站立着抱刀,垂眸望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望瞥了身边沉默至今的人,暗想:“不过补屋顶的时候会帮忙。”
和温煦一并补完了最后一个屋顶洞,舒望起身伸了个懒腰,站在屋檐侧了侧身,勘察一圈叹道:“还好屋顶洞不多。”
身侧的人没有回应,舒望也不在意,反正是她自言自语,更何况温煦的寡言少语她早就习惯。
目光越过飞扬的屋檐角,院中枫霁月带着一群小道士擦拭永阳观廊庭建筑,矮矮小小的孩子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模样极为好笑。
舒望干脆蹲下来托腮看着,她还以为枫霁月这样的性子会被小孩子躲避,没成想他是他们这群大人里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好似是心灵上的纯澈,让他们彼此相贴亲近。
下方飞跃的水融化汇聚成不同模样,听取“哇”
声一片。站在之中颀长的青年长高高束起,如泼墨垂至腰身,甚至还要长些许,末尾卷了几分,卷翘的丝落了阳光,墨黑中泛着跳跃的幽蓝,光滑似锻,无比美丽。
枫霁月的指尖一会儿是水雀儿,一会儿是水蝶,一会儿又变成了栩栩如生的花朵。每一个都随着孩子们嘴里的称呼而变,换出一片片惊叹,而他乐在其中,嘴角弯起,带着温和单纯的笑容。
那个看不见的小女孩一并“看”
到了这幅景象。她手心里捧着冰凝而成,栩栩如生的鸟雀。枫霁月蹲在她身旁,让她抚摸,告诉她哪里是羽毛,哪里是爪子,又把花朵盛开在她掌心,让她切身触碰到。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极了潺潺流动的溪水,还是被日光晒得暖洋洋的那种。
踩踏瓦片的声音冲她过来,舒望偏头,看到了温煦。撞上她的目光,他停在一步远的距离,眼神往下瞥了一眼收回来,落在面前人的容貌上。
他问:“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
舒望瞧了眼日头,没想太多,“肉吧,忙了这么久肯定要狠狠吃肉才能解馋,小青菜可没什么滋味。”
温煦点头,表情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