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他的眼,用懒散的目光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但你敢吗?”
“你既到此处,就得讲规矩。”
他轻昂起头,坐直了身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做的别做。”
“我不该看的一路看过来了,不该听的也都已听过。”
我撑起脑袋,百无聊赖地用手描摹着桌面雕花,“只是不知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
我微微停顿,接着说道,“殿下是觉得势在必得,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我父亲从籍籍无名到如日中天走了将近十年,可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不过才数月光景。”
“日子还长着呢,还会有多少个赵家、李家,就不得而知了。”
谢昭一把摁住我的手,掌心老茧摩擦着我的手背。
宋观棋站起身想拉住我,却没有他动作快。他拽着我的手,强势地把我从凳子上拖起来。
他似要咬碎牙齿,面目可憎,我却觉得他可怜。
“赵谖,妄断圣意,是要被杀头的。”
他从牙缝里蹦出这句话。
我看得出来,他自己心里比我还要清楚,连太子之位都争得这般痛苦无奈,还真是可怜。
“你嫁给我皇兄,赵家我是断然不会留的。”
他凑近我耳边,用几不可闻的鼻音告诉我,“除非你,嫁给我。”
他嗤笑一声,得意张狂地更进一步,呼吸打在我的耳骨上,我有些嫌恶地偏了偏头:“二皇子,还请你自重。”
“那赵小姐孤身一人来往江南,是凭借什么呢?”
谢昭不怒反笑,实在让人摸不透。
“流言。”
我挣开他的手,后撤了两步,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张纸条。
皱皱巴巴,被我揉了一路。
是一首童谣。
“祁门复又起。”
谢昭看都没看一眼,仍旧直直地盯着我。
——
祁门,一夜覆灭。
那是朝元帝即位的第二年。
我父亲从帝京出发去北境的春末,祁老太爷还乐呵呵地跑进我家和外公喝茶下棋。
祁叔叔常教兄长练剑,我就捧着瓜子蜜饯坐在台边看热闹。
父亲刚到北境,写信回来说北境风光大好,说得我眼馋。
祁叔叔笑说北境哪有那么好,漫天黄沙,我去了就会变成满脸黄土的村丫头。
我不信,鼓着腮帮子问:“那为什么祁叔叔以前常驻在北境?”
祁叔叔没回答,只是兄长又舞起剑来,高声喊着:“我以后也要去北境!”
我抱着祁叔叔的腿,仰头看着他:“祁叔叔,你怎么没再去北境了?”
记忆里的祁叔叔摸着我的头,嘴角带笑,眼里却看不见笑意。
他说:“那我下次再去的时候,就给阿满寄一抔黄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