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娘一开头,三三两两开始有人附和起来,“是呀,秋收我家就指望大鹏,我和他爹老了干不动了,要是他出点啥事,我们一家老小还活不活啊。”
屋子里吵吵嚷嚷,哭哭啼啼,好不热闹。
“行了,闹什么闹!论危险哪家孩子没危险,想躲在屋里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美的事,这时候不齐心协力,狼群真来了老幼妇孺该怎么办?”
村长拍案而起,气得涨红了脸。
嘈杂的屋子渐渐陷入寂静,众人仿佛被老师教训的学生纷纷低下头。
“咳咳……”
村长抚了抚胸口顺气,端起水喝了口润润嗓子。
村子照往常那样巡守,今晚多加派了几个人,嘱咐完守夜的事,村长驱散了人群,只留下同霍琚有关的人。
他们今日循着池塘那边的痕迹,竟然在深山里寻到了一座竹屋,以为被狼叼走吃掉的霍大郎正坐在屋檐下编竹子。
跟随村长上山的大多是村里年轻人,其中就有张保顺,霍继学跑去村子里叫人的时候,他听说有霍大郎的消息,想也不想就随着大部队上山去,听他娘说在县城同他夫郎待在一起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失踪十年突然回来的霍大郎,既然那两人是姘头,有霍大郎的消息,自然就有他夫郎的消息。
张保顺被打了一顿后,非但没有消停对凌息的念想,反而越发笃定要把人弄到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如今日思夜想都
是他那未娶进门的美貌夫郎,哪怕去花街柳巷纾解一圈仍然不得劲儿,心心念念忘不掉。
妈的死瘸子,敢让他当绿头王八,迟早弄死你。
张保顺恨毒了霍琚,眼睛跟毒蛇一样盯着霍琚不肯走,还是他老娘怕狼来,趁着天未完全黑,赶紧把他拽回家。
等不相干的人走光,村长夫人前去关上门,屋内空气遽然凝滞,半天没人开口说话。
霍琚的爹霍永登上头有一个兄长,也就是霍琚大伯霍永丰,下头有个妹妹,霍琚姑姑霍垚,嫁到隔壁大岩村,今天不在这儿。
在场霍永丰和霍永登两家人,古代成婚早追求多子多福,算算也有一大屋子,小辈们自然不敢吱声,低头盯着鞋尖瞧的,互相使眼色打机锋的,还有打着哈欠毫不关心的。
长兄如父,父母走后,作为霍家辈分最高的霍大伯率先打破沉默,“大郎,你说说究竟咋回事?既然没被狼吃,好好的咋不回来?白叫人担心。”
赵秀娟适时抹起眼泪,“是啊大郎,你不晓得我跟你爹一天天有多担心,你当年一声不吭就走,让我们苦苦等了十年,现下好不容易回来又……呜呜呜……”
霍永登听得心头火起,“你个畜生玩意儿,成天就晓得惹你娘哭,让你娘白白为你掉了多少眼泪,既然不想回来当初就该死在外面!”
“二弟,你说什么气话呢,大郎好不容找回来,可别再把人气跑了。”
霍永丰妻子开口打圆场。
村长吧嗒吧嗒抽起旱烟,眉头死死拧着,“霍大郎,你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要不怎么三天两头往外跑?”
村长夫人猛地拍了他一下,“说什么浑话呢,我看大郎再老实不过了,怎么可能对家里有不满,大郎去参军前,家里地里的活儿可都是他在干,如今伤了身子回来养伤还遇到狼,能保住一条命就算阿弥陀佛了,哪能怪在孩子身上。”
被村长夫人一提醒,村长蓦地反应过来,对啊,霍大郎明明是受害者,咋被霍永登夫妻俩一说,搞得像霍大郎故意往外跑平白无故惹人担心一样。
村长夫人翻了个白眼,给霍琚添了杯温水,瞧瞧这俊脸白的哦。
赵秀娟的哭声戛然而止,暗自捏紧了手帕,“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大郎平平安安,别的都无所谓。”
村长夫人怎么听怎么刺耳,可又分辨不出哪儿叫人不舒服。
“村长,大伯,今天您二位在这儿,正好帮我做个见证。”
自从山上下来就保持沉默的霍琚忽然开口。
众人脑袋如同向日葵般齐齐转向霍琚这唯一的太阳,赵秀娟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妙的念头,她张了张嘴欲阻止,霍琚却先她一步说了出来:“我要分家。”
“什么!?”
四个字不亚于平地起惊雷,全场所有人震惊无比,霍永登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老子没死呢,你就要闹分家!不分,不可能分家。”
赵秀娟自然也不同意,她还等着霍琚伤好后像十年前那样做牛做马呢。
“大郎,好好的分什么家,即便你对爹娘有怨,难道对弟弟妹妹们也没感情了吗?莺莺出嫁时可需要大哥背着出门呢,小荣以后要考举人做大官,带我们全家过好日子呢,怎么可以少了你呢。”
“是啊,大郎你别冲动。”
大伯母抹了抹眼泪劝道。
霍永丰沉默许久开口劝道:“大郎,且不说你爹娘身子康健,没有分家的道理,何况你还未成婚。”
赵秀娟闻言一喜,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抓着这点说事:“对呀大郎,旁人分家也是成了婚单出去过日子,你独身一人,身上又有伤,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我和你爹哪能放心,你这般岂不是在诛我们心吗!”
赵秀娟一番话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她瞥见霍琚嘴唇抿成直线,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子,唇角忍不住勾起。
跟她斗还是太嫩了些。
屋内再度陷入安静,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敲定了。
“碰!”
厚厚的门板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月色而来,“谁说他没有。”
“我就是他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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