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
他今天来这一趟,本想着弄清究竟,试着彻底放下,再与过去告别一次。
谁知道这里仍然是陆温乔的家,一切都像是在等他自投罗网的机关。而他一见到陆温乔,就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再见。
在唯唯诺诺地找自己的原因和干脆撂挑子不伺候了之间,他正绝望地挣扎着。一块大大的浴巾却瞬间飞来,将他的整个脑袋和上半身都罩住了。
陆温乔在花洒下冲洗了片刻,换上居家服,然后才来看着躲在浴巾下一动不动的陈乐筝,伸手一点点扯下那点遮挡,顺便帮他擦着身上的水珠。
浴巾往下滑,露出了陈乐筝那双黑黑圆圆的,迷茫的眼睛。
光从直播间里看,这双眼睛被单独拎出来时,总是眉飞色舞,即便看不到整张脸,也会觉得很是活泼生动,时刻藏着心眼。
可每当陈乐筝出现在陆温乔眼前,这双眼睛多半耷拉着,看起来无措而安静,也无比乖顺,是陆温乔本会喜欢的模样。
但陆温乔知道不该是这样的。
很难说为什么,他也已经不喜欢这样。
他拿来一块新的浴巾,抬起陈乐筝的胳膊,一丝不苟地把人围上并打了个结:“我什么时候说过讨厌你。至于从小就认识,陈乐筝,时过境迁,谁知道你变没变?”
花洒里的水淋到了陈乐筝的脚上。
陈乐筝一张嘴,却说不出话了。他缩着脚趾,洗了洗脚,然后只能跟着陆温乔走出浴室,踩在卧房里柔软的地毯上。
陆温乔走去拉上了房间里的窗帘。
他今早去过公司,又从市中心拿回了一些生活用品,即便刚好逮到了陈乐筝,他也是要补觉休息的。
他在床边坐下,看向陈乐筝。陈乐筝这时轻声说了:“你觉得我哪里变了啊?”
陆温乔开口说道:“过来。”
陈乐筝心有戚戚地走了过去,陆温乔让他并排坐在身边,然后问他:“那你刚刚说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是什么?”
“一年以后,你用身体还清了债务,就再也不跟我见面了,”
陆温乔捏住他的两颊,让他转过脸来,“你能做到吗?”
陈乐筝的嘴巴被挤成了圆形,看着终于不再那么迟钝呆板。他认真地想了想,闷声说:“一年以后,你说不定又去美国了呢。”
“陈乐筝,你是不是想去美国?”
陆温乔忍不住问道。
“我去那地方干嘛。”
“你……”
陆温乔放开了他的脸。
陈乐筝感觉陆温乔不满意他的回答,就笑了笑,继续说:“你要去哪里都很容易嘛,不像我,都没办过护照,也没出过国,想去追你都追不上飞机呀。”
就算他真的能变成一只风筝飞走,借风上了青云,也很难追上陆温乔吧。
所以还能怎么追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一年内,陆温乔还愿意的时候,来做做上门服务了。
陆温乔明白了他不喜欢这样的陈乐筝的理由。
陈乐筝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和陆温乔告别的准备,哪怕上一秒还待在陆温乔怀里,下一秒他就打算转身,独自走进困住自己的雨中。
正因为如此,他才能轻易地放下面子,放下自负与难过,并且原谅陆温乔,连哄都不需要多哄。
稍微一比较更能看出,陈乐筝会朝直播间里的观众冷嘲热讽,会跟someone脾气使性子,因为那才是有来有往的关系。
哪怕网络让他们像一盘散沙,风吹一吹就要散,但那仍然能够承载期待,有可能变得长久。
陆温乔于陈乐筝而言,更像风的本身。来去都无痕。
陆温乔敛了敛眉,说:“你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样吗?”
陈乐筝完全不解,缓缓看着陆温乔,就听见陆温乔又问:“晚上直播的时候,在那些爱看你直播的观众面前,也是这样?”
胸口被浴巾勒得有点紧了,打结的那个地方也有点硌着肉,陈乐筝伸手抠了抠靠近心脏的位置,忽然很是心虚:“什么样啊……我直播的时候肯定不坦胸露乳,这样肯定有人举报,审核也不会放过我,直播间都会被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