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立马摇头。
燕国以都城为例,全民皆兵,若是赶上战事,是不论老少都需要奔赴战场的。然而在无战事的时候,百姓可以马夫、柴薪皂隶等职当役,赚取银钱。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年收入多的能有二十两。
这是燕京都城,若是地方州县,百姓年收不过十两银子左右。
左不过一个不让姑娘入奴籍的请求,就要花费了普通人数十年的收入,此举,就算知晓少君有自己的考量,少征和笄女也深感不妥。
“二百五十两已是寻常燕京百姓十余年的收入了。”
少征提醒道。
一股风袭来,穿透正厅未关上的门板,直直地奔着景晨而来。风中裹挟着不知从何处来的树叶与沙土,景晨抬袖、拂手,将风消匿于无形。
“甚好。”
忙碌奔波一天,景晨也有些许的累了,她掩唇打了个哈欠,起身,“此行切勿低调,最好让整个燕京都知晓。”
说完,景晨站起身走到门边,她站在月光下,回首看向仍跪伏在地上的二人。
“少征多慧,此刻怎的糊涂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景晨足尖轻点,运起轻功,往自己的内宅而去。
厅内的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少君此举的意思。
过了片刻,少征顿悟。
西江麓
西江麓
周遭静谧,仅有远处的梧桐枝叶迎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府中巡视的侍从大半都是景济亲手从司马一族旁系子孙中挑选来的家养子,对景氏自是十分忠心,唯景晨马首是瞻。这些个人知晓少君不喜喧闹,走路几近无声,唯恐吵到在园中漫步的少君。
景晨的步伐不快,她感受着夜风,闲庭信步。尚未走下小桥,她停下了脚步,垂眸看向桥下的溪流。
溪水潺潺,夜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凉意,穿过薄凉的夜色,向景晨袭来。有发丝吹到她的唇边,她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冷白的月与精致的白,显得是如此相得益彰。她的身影同天边的月,一齐倒映在水波潋滟之中。
凝望着水中的自己,恍惚中,景晨仿佛看到了自己徜徉在水中,闭眼沉睡的模样。
在水里睡觉?
当真不会惹上风寒吗?一身厚重的衣衫被水浸后,变得愈发沉重,而且湿哒哒的,穿在身上也决计不会好受。
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在思虑睡在水中一事,景晨只觉得荒唐。她眉头紧锁,过往她对这种虚无缥缈的幻境不甚关心,只当是无聊之人的黄粱美梦,然而上个月望日的梦境后,她口中的确有着血。梦境过后身体的反应也是实打实的,莫说一直隐隐伴随的心口绞痛减轻了许多,就是神思也比过往要澄明了许多。
少宫苦心钻研多年的汤药不顶事,一场梦境就能改善?
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她成了什么禽兽,需得饮血才能保证神识清明?
凝望着水中隐约中浮现出的像是自己,仔细看去又不太像自己的幻影,景晨抿唇,似是被蛊惑,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桥上栏杆,上半身向前,就要下水一探究竟。
此时,更劲的一阵风袭来。
原本有些恍惚朦胧的眼眸,登时清醒过来。面具遮掩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景晨的眼眸眯起,无声地嘲笑自己的糊涂,然而,她忽地觉察到了不对劲,猛地转身看向天空。
瞬息之间,她忽地提气,脚踩小桥的木头栏杆,飞身往外院墙头而去。足尖踏上瓦片,青瓦在她的足下并未发出多少声响,她疾步往前奔去,在转角时,正好看到一黑色的人影。不做他想,景晨当即将腰间的令牌摘来下来,几息之间,已然到了黑衣人背后不远处,她转手直直地将令牌往黑衣人的脖颈处飞去。
令牌被景晨以内力甩出,直奔那人的后脖颈而去。那人反应极快,立刻偏头躲避,然而就是如此迅速,他的耳朵仍旧被猝不及防出现的令牌削出了血。未曾想到会被人发现,亦未想到竟有人能够伤到他,那人转头,神色中带着极为明显的震惊。
景晨见状,上前半步,立在房角的鸱吻之上。月光尽数洒在她的身上,能将她的神情与动作清晰地传达给对面的黑衣人。她本就一袭白衣,清冷之感甚重,现下乌黑的长发与衣摆随风飘扬,面上的白玉面具更是符文顿现,隐隐地露着青色的光。
“来者何人?”
景晨的手扣在腰间,沉声问道。
黑衣人自然不会回复她,他瞥了眼景晨,飞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屋檐边,马上就要离开司马府的地界。
景晨冷笑一声,刚要上前了结这人的性命,却想到这人出现的时间是如此的巧妙,她脚步顿住,面上露出兴色。
见她没有追上来,黑衣人趁机离去,他已无法顾及会被院中其他人发现。脚步凌乱,青瓦四散,不过片刻就再无身影。
“何人造次!?”
瓦片的声响将屋内的人惊醒,少角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只穿着一袭中衣,手握着长刀便跑了出来。
四下看去,见已无人影,少角上前,将掉落的青色瓦片捡起,神情凌然。这世道当真是变幻无穷,竟然会有宵小来司马府造次了。少角眉间煞气顿现,就要飞身上房顶来,巴不得立刻手刃来人。
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景晨拍了拍自己的衣摆灰尘。她仍旧立于房顶,垂眸看着少角,风声飒飒,她的声音随着风送到了少角的耳中:“莫慌,放他归去。”
言罢,景晨默默飞身向下,往卧房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