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皇后不做则已,一做便做绝。她一击得手,唇角讽刺地微斜,看了丽妃一眼,瞳仁幽深不见一丝光彩,犹如暗潭一般将人吞入泥泞中。
“今日臣妾虽未能前往观战,然而心中牵挂比试,也听宫人回禀了些状况。臣妾听说,今日赛场,丽妃总是四周打量,不知为何做些莫名的眼神。且丽妃马背舞,在我中原兴起不过近几年,臣妾听闻郑家请来的马背舞师父,乃是有胡人混血的舞姬。郑家与韦家,多年前亦有联姻,而韦家当年的罪名可是……”
皇后言辞铿锵,如刑场击鼓,一句一声,敲击在丽妃心头,让她骨缝都渗出了冷意。
每听一句,丽妃脸色就苍白一分。她不过是深宫关久了,得见宫外的蓝天,见那么多外人,高兴地忘了自己姓什么,张扬了一番而已。何以就被构陷了如此罪名?皇后虽未明说,但分明意指她与北燕暗通款曲!
值此危机,丽妃只能期冀于何贵妃了,她虽平时人缘好,但后宫的友谊不能指望,如今唯有何韵致能替她说两句。
毕竟汝宁侯府上乃郑家靠山,汝宁侯朝堂上想干什么,不必亲自表态,多是同党的门生来发声的。何家用得着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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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何贵妃自身都尚且难保,又怎能顾得了丽妃?
她从来没把丽妃作为后宫结盟的对象,赛场上打打马球尚能配合,后宫问罪,就只能冷眼旁观了,甚至巴不得皇后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丽妃头上,她自己能摘干净便好。
见贵妃敛目不语,丽妃只能又哀戚望向皇帝。好在萧怀瑾是亲眼看了她的比赛,知道丽妃是尽力了的,几次差点摔下马,便淡淡道:
“丽妃断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北燕人有什么勾连。且她也是为国争勇,此等功劳,不应埋没。”
丽妃松了口气,俯首道:“陛下英明,明察秋毫!”
她此刻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德妃事先提醒过她,还带了她去和北燕比试马球,让她立了功,入了萧怀瑾的眼。皇帝是看得见她没有私心的,对皇后的话就会存一定的怀疑。否则,今日之事可不得善了,还不知要被如何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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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见她叩首,皇后却浮现了一个不为人所察的笑意,她的凤衔珍珠步摇晃动着,珠影在脸上投下阴翳,晃动着人的心神——
“且陛下生辰宴那一夜,虎豹忽然发狂,在朝阙殿肆虐行凶,致使后宫姐妹们死伤,其后验毒医官与大理寺协同调查,发现源头在于虎豹进食的活兔身上……”
众人未料皇后会提起朝阙殿一事,那一日血腥犹在眼前,有妃嫔当即白了脸色,双手颤颤。
当日虎豹的尸体解剖后,胃中没有发现中毒痕迹,却在它们的血液中发现了导致动物心性迷乱的药剂。其后又在鼻咽部发现了极细微的香料颗粒,若动物吞噬了药剂后,便会循着香气而来——
曹皇后微微敛目,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郑家。郑家当了汝宁侯的一条狗,先是在朝堂上弹劾中宫失德、弹劾三公,后来又盯曹丞相的错处。她正要让郑家吃个教训,知道什么人是不能咬的。
曹皇后的一句句话,像是一步一步把人逼向地狱的阶梯,带着恶毒的悠然:
“而那些虎豹发狂后,正是冲着丽妃而去。医官检验后,也发现了虎豹鼻咽部的香料,与丽妃常用香料是一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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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激起千层浪。
丽妃绝望地看向床榻,那里离灯烛最近,也是最亮的——倘若德妃此刻能苏醒该多好,能帮自己说两句话。
若自己扯上虎豹行凶一事,郑家也脱不了干系!
何贵妃沉吟再三,事已至此,郑家若真被构陷了,对汝宁侯府在朝堂上的势力分布也极为不利。她实在不能容忍皇后频频发难,咄咄逼人,敢叫她这样屈辱地跪着,她死也要把皇后的人拖下水!
何贵妃咬唇,眼神一厉:“陛下、太后明鉴,臣妾倒觉得,闹出此等大事,御宴的经办、内卫的布防……都是该问罪的。御宴经了谁手?又是谁有失察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