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进来看见,嗔道,“你被鬼惊着了,倒个茶手脚也不稳便了。”
说着,又觉奇怪,“娘娘昏迷不醒,你用这个盅子是预备给谁喝?”
主子与奴婢用的器皿,规制大有不同。阿莫此刻拿起的,正是穆桑榆平日里用的茶盅。
“啊?”
阿莫看着她,脸上似喜又似悲,嘴角不住的抽动着,半晌她忽而泣道,“芸香,娘娘醒了!娘娘醒啦!”
芸香起先没听明白,片刻功夫才尖声道,“你说真的?你不是哄我?!”
说着,便要朝内室跑去。
阿莫一把拉住了她,“这里有我伺候,你、你快去中和堂,向陛下报喜!还有太皇太后娘娘那边,快去!”
芸香转念一想,这倒不错,提了裙子转身疾步出门而去。
阿莫捧了茶盅回到内室,先搀扶了穆桑榆坐起,将茶盅捧到她口边。
穆桑榆就着她的手一气儿饮干,阿莫便又去倒茶。
如此往复三次,穆桑榆方觉喉咙润泽了些,清了清嗓子,“我……本宫躺了三个月?”
阿莫鸡啄米也似的点头,“娘娘,您还记得么,您昏厥那日是八月十四,这都十一月啦。”
穆桑榆听她说起,这才觉阿莫穿着银红色对襟比甲,杏黄色绣葵花夹袄,自己身上盖着的也是一床水清色绸缎棉被。
一时里,她竟也不知说什么好,原道自己这次是过不去了,谁知一觉睡了三个月,居然又还阳了。
只是,这次醒来,她只觉一身轻松,再没了往日那压在心口的沉沉阴郁之感。
并且,她的灵脉消失了。
那仿佛漏水的缸一般的感觉已无影无踪,她也再无法动用那个能力了。穆桑榆自己也说不好这是怎么回事,但于她而言,这是好事。
她从此成为了一个正常体质的凡人,可以生儿育女,可以白头偕老。
“娘娘,您是不知,您睡去的这些日子,大家伙都伤心成什么样了。陛下起初连朝都不想上了,在床畔一连坐了三天三夜,后来还是太皇太后娘娘看不下去,亲自过来劝说。啊,听藏秀姑姑说起,太皇太后娘娘那日连佛像都摔了,背着人不知哭了多少场。还有白小主,为求娘娘您早日康复,竟而自个儿削了……”
“榆儿!”
话音才落,只见一道明黄色身影如一道旋风直刮进屋中,一双坚实的臂膀将她紧拥入怀。
熟悉的温热胸膛,其下是砰砰跳动的一颗心。
淡淡的龙涎香将她覆盖,穆桑榆忽觉着鼻子有些酸涩。
“昊之……”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黎谨修沙哑的嗓音之中压抑着及至的狂喜,粗喘着说道,“孤就知道,你舍不得孤的。你一定不会丢下孤,独自离开!老天一定是听到了孤的祈求,把你放回来了!”
穆桑榆起先是笑,继而竟渐渐笑出了泪花,“是啊,臣妾回来了。”
“别哭……”
黎谨修捧着她的脸,笨拙着替她擦拭着眼泪,看着那张终于醒过来的如花笑靥,再不是沉睡不醒、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竟低头吻住了她。
穆桑榆微微一惊,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这里还有人在。
“榆儿……你可知这些日子……孤有多想你么?无论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回答……这段日子,孤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好狠……”
“昊之……”
“榆儿,你醒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