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覆灭,四境不复存在,即便孟惘给他们留了人界为后路,也终究是没有家了。
他们再回不到从前了。
南墟境弟子一早敲开了早菱殿的殿门,双手递出一封信件和一件洗到泛白的襁褓——
“仙尊,这是魔族城主前些日子在旧索苑境泠潮仙尊殿中发现的,让我们转交给你……”
听到“泠潮”
二字,风乔儿睁大眼睛,静寂良久。
直到对方又唤了她一声,她才回神接过,指尖冰冷,待弟子走出殿后缓缓打开了那封信件……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字迹。
“乔儿,这封信施了法,只有你能打开。”
“或许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已经过了许多年了,或许你以后也不会看到,但我真的是,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话,自知愧对于你,少时识人不清生下你,又因仙尊之位将你抛下,我知往事不可弥补,也知两界大战必陨命魔族手中,不是想求你怜悯,只希望我的死能让你不再那么难过……”
“我向来不知爱人爱己,但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感谢上天不因我恶降罪于你,乔儿是个好姑娘,三生有幸能生下你,此生唯一大憾,便是没有养育你成人。”
“我总是想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还是会同那贱人在一起……为了生下你,为了能陪你一起长大……可惜没有如果了。”
“对不起。”
对不起。
迟来了十七年的一句“对不起”
。
她十年颠沛流离的乞儿生活,她四年底层弟子的日夜苦修,她三年将同门当作唯一至亲的珍视、公共场合只敢偷偷看那人一眼的低卑……
塑了一辈子的傲骨和伪装,只因这一句“对不起”
便溃不成军。
泪水将信纸洇透,她跪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在那破旧的襁褓中。
那瘦削的背被责任生生压成了佝偻,明亮的眼距半年前的丧友之痛再次红肿……
熙熙攘攘的人世间,所有人都很好,所有人都不好。
他们拥簇着朝前走,总会到宽阔的地方分开离别,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这样便铺成了天地,才有了大江南北。
这就是“下界”
,就是众生。
……
魔界事务仍是由百里夏兰打理,百里绎和百里明南暂时离开了魔界。
夜里,风雨桥头一红一白,一站一坐,蒙蒙细雨扫在桥面上发出“沙沙”
轻响,女人开口问道——
“前几日南墟境境主已渡第二道天劫,你不去看看吗?”
谢惟头戴一顶雨笠,右手和脖颈仍是缠着绷带,左手中提着一盏灵灯,灯中闪着淡淡的蓝白色幽光,映着池中的荷叶红鱼,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他还是二十岁的相貌,容色却给人一种憔悴沧桑之态,好似只身一人走过了沧海桑田,整个人都蒙着一层冬日晚夜的雾霾。
“……都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