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直在抖,两次都按错了。第三遍,才顺利地把号码拨出去,那头很快接起了:“晟晟?”
外婆的声音有些惊讶:“还没登机吗?”
“晚点了。”
许晟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声音才能没有一丝异样,“外婆,您记不记得,有一次,您说,和外公在公园里,遇见林逸了。同他讲了,我们要来过年的事。”
“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外婆似乎换了个地方,身后有舒缓的乐声传来,这个名字,让她的声音也迟疑了两分,“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了?”
“他知道是哪个年吗?”
许晟问,喉咙都紧,“……他知道,是春节,不是元旦吗?……元旦节,林逸有来家里吗?”
一连串的问题,外婆都懵了。太久了,她实在也记不清,当时到底怎么说的,有些犹豫道:“没有来呀……想来不会吧。况且……”
“什么?”
“况且元旦节我和你外公也不在家的,Z大每年元旦都要举办新年音乐会,我们一早就去了。”
外婆有些担忧道,“晟晟,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了而已,可能是要走了,心里总有些……”
“我明白。”
外婆叹了口气。
当然不可能明白,没有任何一个人,此时此刻能够明白他。
许晟借口要登机了,挂掉了电话。脑子里恍惚涌进许多事情来,又什么都抓不住,最后莫名想的却是,外婆那头的乐声,仿佛是《au1d1angsyne》。
高跟鞋的声音在石板路上响起,是那个烧纸的女人,姿态悠闲地往外走去。
他也该走了,许晟想,可是走去哪里,他没有方向。心里的迷茫与疑问,并没有比来的时候,减少分毫,甚至更甚。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墓碑上林逸的名字,熟悉的两个字,看得久了,几乎要不认识了。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又吐出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墓园外走去。
守墓的老人还坐在他的小屋里,有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他的窗前,大概也是在登记,察觉到脚步声回头看了许晟一眼,又平淡地回过头去。
许晟没有理会,沿着楼梯往山脚走,下到半山腰的时候,他猛地顿住了脚。
不对。许晟转过头去,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很普通的一张脸,丢进人堆里都不会认出来。
许晟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可内心有个声音又在告诉他,他的确见过他,或者说他们。
这一类人。
在每一个许启君会出席的重要场合,都会隐藏在人群里的一类人。在许启君成为议长的前一周的时间里,也有很多这样的人,藏身在他上学的必经之路上。面容各异,但总有相同的气质。
手心莫名就出了汗,盛夏,硬生生觉出了一股凉意来。许晟在原地站了半分钟,加快脚步下了山。
这里的确不好叫车,连加了两次价才终于有司机接单。又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看到了五中的校门。
已经进了暑假,大多的学生都离校了。学校两旁的铺子大半也都拉下了门帘。小区楼道前的垃圾堆里扔了不少教辅资料,厚厚的几摞,大概是来自刚刚解放的毕业生。
电梯轿厢里还张贴着帮选志愿的广告,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自然一个字也没有记住。
“叮”
的一声。轿厢门开了。同上次来时一样。只是左边第一户门关着了。
许晟走上前去,没有任何迟疑地按下了门铃。
半分钟过去了,没有人开门。可许晟听见了脚步声,心里也很清楚,门后一定有一个人正在观察他。他索性抬手挡住了猫眼,又过了片刻,门开了。
“你找谁?”
依然是个陌生的男人。
“谁安排的你们?”
许晟看了他两秒,很轻地扯了一下唇角,“桑叔叔……还是我爸爸?”
“你在说什么?”
那人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