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在地上踢踢踏踏,却并不散漫,整齐划一得好像只有一匹马在前行,可单独的马匹绝对无法出这么大的动静,仿佛连大地都为之震动。
忽然,艾琉伊尔眼瞳微动,快扫视左右,看到的依然只有聚集在路边举着双手欢迎骑队归来的战士。
她意兴阑珊地低垂眼睫,从坐骑马脖子上挂着的小包里摸出一片金羽毛,象征性地举在半空中挥了挥,才随意抛向某个方向。
这是索兰契亚行军归来的惯例,只要是打了胜仗,统领凯旋时就会提前从战利品中挑出一样轻巧的小东西,抛向迎接队伍的人群。
谁能接到这个战利品,谁就能接到胜利的好运气。
抛出金羽毛后,艾琉伊尔没再关注道路两旁争抢的情况,带领身后的骑兵回营。
“你别动,今天这个肯定是我的”
“傻子才不动哎哟,哪个背后使坏的在怼我”
士兵们像是观赏池塘里的金鱼抢食一样抢夺着战利品,直到有人现不对劲,抢着抢着,东西怎么没了
是哪个眼疾手快的家伙,浑水摸鱼抓了羽毛就溜得不见踪影
另一边,洛荼斯转了转羽毛柄,慢悠悠地缀在骑队末尾。
她遥望队的艾琉伊尔,越看越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错过了什么关键的时期。
身体相貌的变化都在其次,气质上的改变才更明显,如果说以前的王女还是只可以完美伪装猫猫的狼崽,现在就已经转变成了完全的顶尖捕食者。
修长,矫健,柔韧,敏锐。
血与铁戈的气息萦绕不散,不难想象,她会是战场上无法撼动的女武神。
可洛荼斯看着她,眼前却还是不自觉浮现出小王女歪着头略带狡黠笑意的模样。
艾琉伊尔下了马,快步走到最大的营帐中,那是军中将领商量战事的地方。
进去没多久,她便迈步出来,挥手示意骑队解散,各回各帐好好休整。
王女则回到住了四年的地方。
以她在军中的地位,早就可以丢下这顶矮小简单的营帐,换成更高大舒适的帐篷,只是她始终没有换。
士兵们均非常感动,觉得王女殿下和下级士兵住一样的帐篷,吃一样的军粮,真正做到了同甘共苦,因此对她更为推崇。
只有艾琉伊尔才清楚,自己是为什么保留这顶小帐篷,每逢夜深人静躺在里面的时候,她又在想些什么。
三年。
第一年,是在无尽的惶惑中度过。
王女一向果决,明确,只要有一个目标,野心和力量就会促使她一步步达成所愿,但面对避无可避得出的结论,她悲哀地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恋慕同性不算什么,艾琉伊尔九岁起就在思考该如何战胜叔父夺回王位了,还在乎自己喜欢的是不是女人
问题是,出现在王女情窦初开梦里的根本就不是普通女人,而是护佑她长大的神灵。
与虔诚相悖的感情,不应该存在的感情。
究竟是什么,依赖,信仰,崇拜,孺慕,憧憬,迷恋还是全部都有
这些疑惑还没有得出定论,更大的恐惧就如同海潮般淹没了她。
洛荼斯的离开,真的只是因为神国出事吗
会不会她已经被看穿了,那些在王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难以抑制的脸红、羞涩、欲盖弥彰的慌乱,是不是已经被神灵知晓了背后的含义,洛荼斯终于觉得无法忍受,才找了个借口离她远远的
第二年,是在忐忑的等待中度过。
这一年萨努尔人忽然猖獗,战事频,艾琉伊尔借战争麻痹情感,敌人的鲜血是无望等待中最好的麻醉剂。
她战功高筑,回全是手下人和萨努尔族的残骸,血浸泡了每一步石阶,凝结成原本只有统帅才有资格披挂的黑红披风。
第三年,是在期待燃尽的麻木中度过。
有一回王女受了重伤,箭矢贯穿胸口,离心脏还有一段距离,却给人濒死的错觉。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神灵也没有出现。
您不是在看着我吗
直到现在,艾琉伊尔已经不再奢望洛荼斯会回来,她并不怨恨。
毕竟动了不敬念头的是她自己,神灵察觉后只是默默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理智在这样告诫,可心底却始终反复纠缠着质问,翻滚不休地诘问。
为什么抛下我
如果她有追上神灵的能力就好了。
如果洛荼斯不是无法追逐的神灵就好了。
艾琉伊尔将念头压下,面无表情地走进帐篷,一抬眼,神情倏然顿住。
黑蓝眸的年轻女人坐在床铺边,手里拿着根金羽毛,冲她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