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如此,一个坚持要走,一个坚决不同意。两人一直僵持到谢良接到调任令。
十里亭外,谢良翻身上马。
“冯菁,如果你想好了,来肃州找我。据说羊肉很不错,你来了管够。”
冯菁用力点头,挥手告别昔日的伙伴。
风扬起沙尘,谢良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没有顺着官道回城,而是往东偏了一些,沿着十渡口的小路走走停停。
当年来京城为了省钱走的是水路,十渡口是她下船的地方。
故地重游,当真物是人非。
她在空荡无人的码头呆坐了一会儿后继续往京城方向走。
突然,远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痛苦的呻吟声。
冯菁握紧手中的剑,顺着声音探上前去。
拨开重重野草。
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领红!
她浑身是血,四肢不停的抽搐,显然是受了重伤。
冯菁迅速把半人高的染血的草拨去一边,蹲下去本想扶起她,可离近了一看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全身上下几十个血窟窿,皮肤溃烂发黄,显然是活不成了。
听见有人过来,她挣扎着睁开眼睛——那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两个血窟窿。
“是……是你。”
她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真没想到……最后……看见的……居然是你……”
她每说一个字,就有大股的粘稠的血从嘴里涌出。
冯菁看着她,脑子飞速的运转。领红身居高位,敢要她死的人一定不简单,至少她冯菁得罪不起。而且眼下这情况,就算她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无能为力,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当她决定跑路时,领红颤抖着掏出一块血乎乎的琥珀,摇摇晃晃的想递给她。可她显然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瞪着眼睛,咳出一大块黑血,头一歪,死了。
琥珀从她手中掉落,轱辘了两圈,停在冯菁脚边。
冯菁鬼使神差的捡起来。
这地方不能久留,冯菁也不能替她收尸,只对着她拜了一拜算是送别,随即飞速离开。
回府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这事必须马上告诉端贤。冷战归冷战,万一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就糟了。
她于是匆忙跑过去刑部找他,解下腰牌递给守卫。
“冯菁求见,麻烦您通传一声。”
守卫迟疑,里面正在议事,刚交代了任何人不要打扰。可这位是王爷亲信,看情形也是有急事。
冯菁见他犹豫,只道:“你去吧,回头要是问责算我的。”
很快,端贤单独从里面出来。
冯菁把刚才所见告诉他。谁知他并不十分惊讶。虽然是仍然耐心的听她把话说完,但完全只是听,仿佛和他没什么关系。
大内侍卫总管在京郊被杀,他却无动于衷。这只有一种可能。
“你早就知道?”
端贤万万没想到她会看到了那一幕,是事有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按理说她去送谢良,十渡口并不是必经之路。
冯菁见他如此,不由得退后半步,不敢置信的说:“难道你……有参与?”
“不是。”
端贤立刻否认,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以后再跟你细说。”
冯菁心下了然,再问下去已然没有意义,她惶然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怕我知道太多也容易短寿。”
“冯菁,放弃一个人如果能带来各方面的平衡和稳定,这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
冯菁冷笑道:“如果这个人是你自己呢?”
“我当仁不让。”
他声音很轻,但却坚定。
可冯菁却像一条气鼓鼓的河豚,无声的瘪下去。领红骗她利用她,她是生气,可如今兔死狐悲,未免太过凄惨。可悲的是人命如草芥,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她们是提线的木偶、是棋子、说不定还是玩物。往日里看别人生生死死,她毫不在乎,只想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办事拿银子。可亲眼看到绝顶高手,又在那样的位置,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冯菁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