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闹剧后来还延伸出些风波。
譬如第二日,冷清了好几年的崔府忽然有宦官破天荒上门,拿了一卷圣旨,言当今圣人不忍看崔将军之女状如纨绔招摇过市,命她禁足两月,以规其性。
一道小小的禁足令,竟能搬得动皇帝那尊大佛,此事在坊间引起不小的热议。也拜这圣旨所赐,等她两个月禁足结束,终于能迈出长安大街,身上已多了个“长安第一女纨绔”
的名头,下不来了。
后来她找了些门路多方打听,也未探到是谁搬动圣人出了那么一道圣旨。若让她知道,必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丢进粪坑里也不解恨!
此事另外的后续是,虽则她越来越出落得鲜花一支,可及笄后却总不见媒婆上门——谁家愿意娶个不着调的新妇呀。
一直拖到今年年初,终于有人提亲,崔安两家自是当成个宝,唯恐男方反悔,短短三日就走完了“纳彩、问名、纳吉”
六礼中的前三步。而她还蒙在鼓里,直到聘礼堆了满院,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现下将这个因果关系如此一捋,她之所以要逃婚,倒与这薛琅捋出了些干系来。
赵勇此时叮嘱她:“莫看薛都护年纪轻轻,可听闻治军极严,纵是都护府招个杂役,也要先考验人品道德。”
出来吹了一阵风,他脑瓜子也清醒了,知道崔嘉柔先前说的什么崔将军托梦的话,是使的激将法。可这位女郎是个什么性子他了解得很,不让她自己碰一回壁,她是不会回头。
思及此,又补充一句:“当年大战,都护府已被烧毁,你想看崔将军当年的营舍却是看不到了。你也莫到处乱看,等会按我说的做。”
嘉柔不由环视一周,心想的是,不胡乱看是不可能的。
便是不看这都护府,她也定然要将薛琅那惊世美颜看清楚,最好连一根睫毛也不放过,才不枉她白担了几年女纨绔之名。
等了不多久,有个小卒过来问:“哪个是潘安?”
想到很快便要见那薛大美男,嘉柔心下一阵激动,抬腿踱出去,挺胸抬头站在小卒面前,“啪”
地将纸扇一打:“如此不明显吗?”
小卒便嘿嘿一笑,道:“随我去吧。”
嘉柔便一撩衣摆,跟着小卒到了不远处一间营舍边上。
营舍门大开,草药的清苦气极重,看起来是军医营房。
从里头传出个叫叫嚷嚷的声音:“哎哟,你轻点,我这脸还要哪!”
里头另有人嗤笑道:“被一个屁烧成这般,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前一个声音狠狠道:“我若抓住那小崽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嘉柔听着里头的动静,一股不明的异样感从心头起。
军医营舍起了脚步声,一个高高的汉子掀开帘子从里头出来,一张四方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的褐色药霜,看不清是何长相。
可绝不会是美男子薛琅。
当年她蹲在树上虽未看清薛琅的脸,可他在马上矫健挺拔的身姿,依然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