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金成璧的面容有著少見的惆悵和愁苦。他給我點了飲料,自己仰頭喝盡杯中酒,說,「師兄,有時候我自己也很迷惑,我在想,是不是他真的不是白少鳶而是白少雕,是不是真的這麼狗血,就是雙胞胎兄弟恰好看上同一個人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還是,白少鳶從來就是我的幻想,實際上他就是這樣的一個白少雕。」
我這個師弟,可能在那段感情中受到的打擊比他自己想像的要多。他甚至不敢用「喜歡」「愛上」這種詞,而是卑微地用了「看上」這個詞。
「……你狗血小說看多了吧,還兄弟二人同時看上我。」我無語。「你不是看到他護照了嗎?」
「可是他跟我認識的白少鳶真的不一樣。」金成璧苦惱極了。
他低下頭,手指在手機上迅划過,之後把手機舉到我眼前。那是一張有點年頭的照片,看到照片,我就理解他所說的那種彆扭感了。
照片中的人赫然就是白少鳶——或者說白少雕也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比現在年輕一些,但要拘謹得多。照片應該是成璧抓拍的,照片中的人抬頭,微微有些錯愕,看動作像是舉手想擋鏡頭,但眼角嘴角卻是寵溺的笑意。襯衫卷到手肘,露出青澀有力的手臂,照片背景是凌亂的電腦桌面和同樣凌亂的桌子以及白板,白板上寫滿了我看不懂的字符和公式。
成璧收回手機,盯著屏幕發了一會兒怔。他說師兄,這才是我認識的白少鳶。一個有點嚴肅、拘謹又認真的書呆子,就是那種為了擠出時間跟我約會,熬好幾個通宵也必須先把數據趕出來才走的人。我真不知道他是這種大富大貴人家子弟,因為他跟我說過他的夢想是留校當教授,他是個學術怪咖,社交圈都很窄朋友很少,他從沒跟我說過什麼繼承家業的狗屁話。
第76章
13。
白少鳶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盯著他的社交帳號,陷入了沉思。
我當然知道人是多面的,但除非遭遇重大變故,一個人的性格不可能前後反差這麼大——甚至是到了本質上的改變。按照成璧的描述,以前的白少鳶就像是個家裡開公司、有點錢,但也不至於太有錢,能供得起他自由自在讀自己想讀的天坑專業,不至於為生計發愁的傻白甜。
他對人沒什麼戒心,但似乎也沒有太多社交欲望,總之就是徜徉在自己的世界裡。他雖然跟成璧同級,但卻比他們同一年出國的留學生們早了半年多就到了國外,因此在那個群里,他總是擔任解惑的那個人。
用成璧的話說,看得出來,他為了表達開朗和友善,盡力了。
成璧不喜在群里公開問問題,於是加了他好友,有問題私下問。那會兒他提前一兩周到,還沒開學,遇上租房出了點問題,偏父母從國內給他寄來一件大件行李。身在國外,他不想讓家人知道自己的窘境,無奈之下,他只好問白少鳶能不能把行李寄到他那兒,一個禮拜之內,他絕對借車去取。
白少鳶說行。
成璧看對話框上還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以為人家還有什麼附加要求,過了好一會兒,白少鳶才發過來一句:我給你送過去也行,正好我打算過幾天去你那邊旅遊。
成璧納罕,自己這兒就是個荒郊野嶺大農村,哪有什麼旅遊景點。但既然人家願意來,還能把自己的行李順過來,他感激得就差給白少鳶磕個頭,於是忙不迭地答應了,還承諾請客吃飯。
白少鳶來那天,他專門挑了一個自己能請得起的最好的餐館。吃飯時他順嘴問了一句:「你來這邊打算去哪旅遊啊?」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瘦高的年輕男人,嘴唇動了又動,吭嘰了半天,臉都憋紅了,愣是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人精金成璧,心裡就明白了七八分,於是飯後主動邀請他去自己的學校轉轉。
那是白少鳶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出擊。有道是,雙向奔赴的愛情就是你走一步,對方就能走九十九步,從那之後,他們的每一步進展都是金成璧勾著白少鳶往前走。成璧嘴快,腦子又活絡,有事沒事撩一把,懟一懟,直把白少鳶逗急了,嘴上比不過就按到床上解決。
年輕氣盛的身體只會橫衝直撞地開拓,白少鳶床上也只會問,服不服?你服了沒?叫你懟我,還懟嗎?把金成璧磋磨得又難以自抑又倍感好笑,只好服軟求饒:服了服了,我服了還不行嗎!
這才是他熟悉的白少鳶。
那時候白少鳶的目標是讀博士,留校當教授。金成璧還開玩笑,說他這種嚴厲且不帶拐彎的思維方式,怕是沒有學生敢報他的課。不知從哪一天,他就說要回國去高校任教——回國就回國吧,金成璧還說,當時他還鬆了一口氣,覺得回國兩人反而更容易維繫感情;再然後,在臨近研究生畢業時,白少鳶突然說要回家繼承家業。
金成璧有些愕然,這才發現,自己其實並不知道白少鳶家是幹嘛的。旁敲側擊總是收穫沉默,開玩笑的試探總是帶來轉移話題。最後,在距離畢業還剩兩個月的時候,立志當教授的白少鳶,連碩士學位證都不要了,突然就從金成璧的世界中消失了。
14。
我翻看著白少鳶的帳號,試圖從中尋找蛛絲馬跡。這人是真的是話癆,一萬多條動態如滔滔洪水,夾雜著五花八門的評論,批頭蓋面沖了我一臉廢話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