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糊涂”
赵母声调骤然高了起来。
她从进屋来就一直压抑着的怒火骤然爆了似的,转身指着顾溪呵斥道“你留在这里干什么,你看看这个女人,她能照顾好你吗你看她那副好吃懒做的样子,她没了别人帮她自己都活不下去,怎么,你是想让她趁机害死你吗你想让我和你爹白人送黑人给你送终吗你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糊涂儿子”
顾溪被她吓了一跳,她知道赵母对顾巧梅的成见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大。
“娘,您别说了。”
赵荆山额头的青筋猛地一蹦,隐忍道,“我没法和您回去,我是个三十岁的人了,我有家室,怎么能搬回家里让我的老母亲照顾我,您这是让邻里乡亲怎么看我再者说,您都快五十岁了,该享清福的年纪,要是让我躺在炕上看您为了我忙进忙出的,我这心里得是什么滋味,就算您做了饭,我也吃不下去。”
赵母气得泪眼汪汪“你怎么这么固执啊”
顾溪愣愣地看着这对母子吵架。
她是理解赵荆山的,赵荆山是个责任心极重的男人,从他对顾巧梅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是个孝顺的人,让他搬回赵家看着赵母伺候他,对赵荆山来说可能比死了还难受。但是顾溪也不能否认,在听赵母说要将赵荆山接走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快了一瞬。赵荆山如果离开,对她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照顾一个伤了腿的陌生男人,即便顾溪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也还是有些焦虑的。而如果赵荆山回到赵家,她的负担会减轻许多,他也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并且,顾溪想,就算赵荆山搬走了,她也是有机会补偿他的,她可以不时地去赵家看望他,力所能及的事她也会做,不会白吃他的饭。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但是哪一条路对她来说更好,显而易见。
“巧梅。”
赵荆山忽的叫了顾溪一声。
听到赵荆山的声音,顾溪没来由地一阵心虚,她抬头望向赵荆山,尽量让声音平稳“嗯”
“我就是伤了一条腿,另一条还是好好的,拄着拐杖也能走。”
赵荆山说着,看向顾溪的眼神含着淡淡的祈求,“我不必你为我做饭这些,也不用你不眠不休照顾我。只是偶尔的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若你方便就劳烦你递把手,你看行不行”
顾溪的心里酸得厉害。
赵荆山这样的男人,他能够放下面子对她说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了,他心里应该是极苦的。
“不用旁人照顾你,我还没死呢。”
赵母说着,已经取了一个包袱皮,动手开始收拾衣裳,“听我的,咱回家。”
李嫂子也在一旁帮腔道“对啊荆山,你伤得不轻,留在这太多不方便,还是回你娘那里去吧。”
眼看着赵母已经将箱柜里的衣裳翻出来大半,赵荆山自知无力回天,痛苦地闭上眼,攥成拳头的右手无奈地锤了下墙壁。
那轻轻的“咚”
的一声好像捶在了顾溪心头似的,她的心里骤然清明起来,咬咬牙,上前一步抢走赵母手里的包袱皮“别收拾了,娘,我能照顾他。”
这话一出,赵母惊了一瞬,赵荆山也诧异地睁开眼。
“荆山说得对,他是个男人,有脸,他若是回了赵家,该多难受。”
顾溪被赵母的眼神看得不自在,低下头找了个更能说服人的理由,“再说了,他有媳妇呢,怎么能受了伤就回自己娘的家,这让人听见了多笑话我。”
赵母的嘴唇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接着冷冷地笑了下“你还怕人笑话呢”
顾溪嗯哼着应了声“我也要脸呢。”
她说着,偏头看向赵荆山,对上赵荆山感激的视线,心里再次拧了一把。
顾溪心想着,她可真不是人,前一会还对着赵荆山信誓旦旦说要对他好呢,扭头竟然就生出了把他丢下的想法。她这样与顾巧梅又有什么两样
那边,赵荆山又劝了赵母几句,赵母脸色仍旧很不好,但是拧不过儿子,只好叹着气起身走了。
临到了门口的时候,赵母转过身来,又看了赵荆山一眼“两个孩子就先在我家住下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赵荆山“嗯”
了声,说“谢谢娘。”
顾溪也跟着道了声谢。
赵母眼神复杂地盯了顾溪好一会,终究什么也没对她说,打了帘子离开了。
李嫂子和吴茂也没多留,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屋子里转眼就剩下了顾溪和赵荆山两个人。
之前人多的时候,顾溪还没觉着有什么,现在就剩下他俩,顾溪看着赵荆山裸露在外头的肩膀和小腿,脸渐渐尴尬地红了起来。赵荆山身材壮实,站起来的时候像座小山,躺下来后肌肉也是一块块贲张的样子。顾溪不好意思地移开眼,心中想着,怪不得赵荆山是个好猎手,他这身腱子肉,赤手空拳也能打死一头牛吧。
赵荆山看着面前小妻子红起来的耳朵根,眉头皱了皱,觉得奇怪。
他没往深处想,只是冲着顾溪诚恳地道谢“刚才的事,实在麻烦你了。”
顾溪张了张口,本想说不必那样客套,但又想了想,破冰并非一日之功,还是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