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轨道上落满宽阔的蝉鸣,世界浸在炎热和聒噪里,剩下拮据的风声,梦想显得漫长而又零碎。
十号,这是6辰安最有动力的一天。他早早起床,简单收拾了下,便骑着电动车去了镇里。
尽管才八点二十,炎热早已窜得无处不在。老桥头早点铺子坐满了人,场面颇有电影里讲的那样:阳春面,一把细面,半碗高汤,一杯清水,五钱猪油,一勺老陈酱油,烫上两颗挺阔甜脆的小白菜……
被汗水浸湿的衣衫,肉眼可见。
但又仿佛浸湿衣衫的不是高炽的温度,而是这熙熙攘攘的声音和美味的早点。
来这里吃饭的大都是小镇上的中老年人,数十年了,没换过地儿。
安适,快活。
6辰安肠胃不好,加上这炎热的天气,实在是吃不下饭,匆匆喝了碗汤便赶去车站了。
然而没走多远,就听到车子爆胎的声响,随着一个趔趄,车子颓在路边。
熙熙攘攘的嘈杂和苍蝇来回撺掇,6辰安这才想起,今天又是山城大集。
不消半个钟头,暑气已经热得灼人。
6辰安索性把车子推到一个角落,然后上了锁,转身朝着公交站走去。然而并未走远,他又折身回来,打开锁,连推加拽,终于抵到一处电动车铺子,撂下车子和修理的大哥稍稍恭维几句,便离去了。
九点半,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坐上了通往青州的城际公交。不过上了车,眩晕呕吐的感觉又上来了。连续换了两次座位,终于在最后一排闭上眼睛半躺下来。
好像清醒又好像是在做梦,身边几位大爷用青州的最地道的方言,颇有激情地聊着什么,6辰安昏昏欲睡,听不太清楚也听不懂。
汽车时停时走,窗外扬起的尘埃在骄阳中一阵剧烈地翻腾,绿树红花似也倦了精神,俯着身子,蝉鸣持续不绝。
世界一片明朗,但6辰安总感觉自己的视野窄仄,无法变得宽阔豪逸。心里某个地方烙了一个洞,没有底气开心。
下了车,身上已经凝聚了一股汗腥味儿。烈阳下,晕车使得他的脑袋涨得厉害。
按照地址,6辰安开启导航,朝着目的地缓缓走去。相比小镇新城,市区反倒是显得清静。
但高低错落,稠密林立的建筑群,也让他产生几分倦惰。
“鲁华找不到负责人哪,这个地方怎么感觉像是个废墟呢。里面的人也不管事,问什么,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怎么搭理我,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6辰安把手机附在耳侧,略带焦灼的语气。
“6辰安,王东阳现在有点儿事情,待会儿他过来我再让他回复你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女子的声音,是王东阳的对象王雅。
虽然没有见过,但已听王东阳提过几次。
“好的好的,很抱歉我不知道是你。。。。。。”
“没有关系的,待会儿我让东阳回复你哈。”
他灼热的脸庞再添一抹尴尬,同时一股无名的落寞也从心底浮上来。
曾几何时,自己也曾憧憬过梦一般的爱情,也曾渴望有个人能跟自己一起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但过去这么久,仿佛只是在证明自己就是那一个被上帝选中了的跛脚的流浪汉。
懂事之前,见雾不见山,懂事之后,畏途巉岩不可攀。
此时,隐约间又浮现出了相子藤的身影。
显然,苏冰的出现,打乱了他的生活。其实,他不知道的还有日后的生命轨迹。
知道了苏冰的存在,相子藤悄无声息地淡出了他的世界。
是的,他没有挽留。他甚至没有去关心究竟是在哪一天,生活中没有了这个人的身影。就像当初没有在意温梦雪什么时候转学一样。
他没在意的人太多了,所以生活也没在意他。
6辰安也曾想过,正常的节奏下去,他也许会和她更近一步相识相知甚至相惜。可是,世上没有如果。是他冷漠地亲手送她回了人海,然后赤诚地追逐梦中的水镜月花。
想想也真是讽刺,他不配,不配她的认真,温暖。
不过他又想起中学老师在讲解话剧《雷雨》时曾经讲过的一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