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了界面,双手向后用力捋了捋头,冗长的叹息径自蜿蜒。
思绪缭绕,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廖远的梦境。
日子消逝得没有痕迹,只在青春的结尾出分叉的尾音,然后落地砸出一个窟窿,岁月的尘埃永远填不满,恍惚间又回到o9年的九月。
“吉安大学”
,吉安省唯一一所本科院校。因为地界偏远、环境恶劣,纵然标着重点工程建设的大学,在全国仍然只是一所普通的本科日制学校,在很多人眼里,甚至比不上其他档次更低二本三本院校。
然而,最讽刺的是,6辰安却复读了三年才考进来。
总是这样,日子漫长,短的是幸福和人生,而长的是磨难与困挫,一眼望不到边。
这是他在吉安的最后一个学年。意味着,明年就要卷铺盖走人。
溽热的夏已经悄无声息地远去,肥沃的青绿在悄悄脱水。
九月,头顶上永远一片漫无垠界的洁白与湛蓝。丹桂氛氲的香气、绒细轻盈的微风,校园美丽得像个梦幻。
然而,6辰安的心里面却在煮开水。完整的心跳被穿了无数细孔,挥之不去的是那一抹抹阴郁,结实地黏贴在心房上,是伤疤,却又找不到伤口。
想起一年半之前,大年初七,在亲戚的聚餐宴上,为了掩饰自己的虚荣和窘迫,他“急中生智”
编了一个华丽的故事:
“辰安,明年就要毕业了。未来有什么打算,工作的事情有眉目了吗?你爸这些年可是拿命在拼,就是为了让你将来有个好出息,你可不能辜负他哟。”
吃得正酣,二姑夫仰头一口白干,忽然问道。
“对呀,辰安,你弟弟都还在以你为榜样呢。昨天,我去城里给他买了一大堆复习资料,这学期受你影响,竟然考了年级第三名呢。”
家族里唯一的小婶子也紧跟着欢喜地说道。
“喝你们的酒吧,瞎操心。人家辰安上的是重点大学,还怕找不到工作。将来毕业肯定一月工资就赶上我们两年挣的,是吧,辰安?”
说话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是为人善良正直的三姑开心道。
随之,坐了满满一桌子亲戚都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关于他,也关于表弟表哥。
在这嘈杂熙攘的饭桌上,他的耳朵却格外灵敏,能轻巧而精确地捕捉到跳动在空气里,每个关于他的名字——辰安,辰安,辰安。
他不喝酒,也不抽烟,一直低着头吃饭,内心里仿佛在祈祷不要关注自己,最好把自己当做空气才最好。
但是让他感到难为情甚至是恐惧的事情还是生了,饶是如此沉默,他依旧是这张桌子上最闪耀的焦点。
毕竟高考考了四次,才考上他们只听说过没见过的211加985工程。
他们佩服他的勇气,也诟病他的“执着”
。
“没,没有。。。。。。”
他尴尬的抬起头,嘴角还有一抹因为惶恐而不小心擦沾上去的油块儿,微笑着回应三姑的可亲的笑脸,答话有些吞吐。
“管,辰安,我看你行。以后好好努力,给我们这一大家人争口气。你表弟不管了,以后是只能靠打工了。”
三姑父端着酒,带着些许无奈和寂寥,意味深长道。
这一句话平平淡淡的,地道、朴实,但是6辰安的心却突然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