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鞭子又快又急,劈头落下,沈浮略一侧脸,鞭梢沿着脖颈横过肩膀,带着雷霆之力重重抽在身上,霎时起了一道红肿的血痕。
“大人”
白苏颤着声音叫着,她看得清清楚楚,沈浮若是想躲,绝不至于挨得这么重。连忙跑上去,摸出帕子想要擦,听见沈浮冷淡的声音“退下。”
白苏抿了抿嘴唇,眼睛里洇起水汽,委屈地叫了声“大人。”
“原来是你,”
姜云沧眯了眯眼,摩挲着鞭梢,“医女白苏。”
啪第二鞭带着风,再次落下,沈浮没有再受“来人。”
庞泗一跃而起,伸手来抓鞭子,姜云沧却在中途一转,长长的鞭梢像条纠结的毒蛇,在空中扭出一条线,啪一声落在白苏脸上。
白苏惊叫一声捂了脸,脸颊上红肿起来,隐隐渗着血丝,姜云沧冷冷盯着她“你也配有这张脸”
白苏捂着脸,眼泪在眼里打转,又强忍着不肯掉下来,只轻声问沈浮“大人没事吧我给您处理一下。”
自己的伤顾不上,先来顾沈浮还真是,郎情妾意。姜云沧冷哼一声收了鞭,大步流星往里去了。
沈浮继续往外走。
鞭子带着火辣辣的疼,烙在心上,那些陈年的记忆都被这一鞭,猝不及防地抽了出来。
滴水成冰的冬日,他穿着单衣,沈义真的鞭子又快又狠,一下下抽在背上,沈义真骂他“逆子,跪下”
他不肯跪,从他懂事以后,哪怕打折他的骨头,也休想再让他跪下。于是挨了更多鞭,单衣抽烂了,合着血与碎肉粘在皮上,沈澄围着貂裘坐在沈义真边上,懒洋洋地饮着参茸茶“阿爹,就是他把我推倒的。”
“大人,”
白苏快着步子追上来,圆而媚的眸子里噙着泪,“你的伤肿起来了,需得擦药才行。”
擦药才行。他去找过赵氏,那时候他还叫她母亲,他还年幼,还保留着天然的孺慕之情,吃了苦头时本能地去找母亲。赵氏看他的伤,把破烂的衣服撕得更破,粘着血肉往下扯,赵氏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你爹好好看看,让你爹瞧瞧,伤成这样,怎么能没有亲娘照顾你去求他,求他让我回去。”
他从赵家出来,破衣烂衫在大街上奔走,没有人给他擦药,要想活下去,只能自己熬。
沈浮越走越快,白苏追得气喘吁吁“大人,等等我呀。”
沈浮猛地停住脚步,白苏猝不及防,险些撞到他身上,连忙收住步子时,见他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眼梢一线血痕往下淌,白苏捂住了嘴“大人,您的眼睛”
沈浮随手抹了一把,低头坐进轿中,轿子起行,他闭上眼“送白苏去太医院。”
偏院。
姜云沧大刀金马站在院里,打量着墙边的石榴,挂了果的山桃,绿油油的樱桃,这些都是姜知意从果园里挑了好苗子,亲手移栽过来的,她从前在信里写过,沈浮爱吃时令鲜果。
他也配。
姜云沧抽出长刀。因他力气大,寻常兵器都不趁手,所以这把金柄长刀乃是姜遂请了名匠特意为他锻造的,长度、厚度、重量都是普通刀的数倍,刀锋锐利,如饮霜雪,姜云沧眯了眯眼。
举手挥刀。
咔嚓一声,樱桃齐根而断,连枝带叶轰一声倒下,几个沈家的仆从吓了一跳,趔趄着往边上躲,就见姜云沧再次挥刀。
轰响的声音接二连三,石榴和山桃跟着倒下,姜云沧砍得顺手,余光瞧见那丛野菊,对了,她曾说过,那个菊花和桑叶做香囊,能够明目去火。
明个屁的目,瞎了才好。
姜云沧两步走过去,长刀挥舞处,郁郁葱葱的野菊顿时变成一堆破碎的枝叶。
卧房里,轻罗隔着窗户看见了,无声叹了口气。
两年里姑娘那么精心照料的果树和野菊,就这么没了。她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冬天要堆肥,春天要剪枝,挂果的时候要去掉太密的太小的,生虫的时候要熬草药水,拿洒壶细细洒在叶子上,姑娘那么怕虫的人,有时候还会大着胆子去抓虫。
没了也好,反正姑娘也不会回来,没得留下这么好的果子给别人,尤其是,那个白苏。
轻罗转回头,继续指挥着小丫头们收拾东西。细软衣服先前姜知意清点过,只不过后面几天身体太差事情又多,并没有清理得很仔细,况且姜知意嫁妆多,库房里如今还塞了一大批,都得按着嫁妆单子清点出来。
几个小丫鬟散在各处收拾,轻罗眼尖,看见小丫头苓子从柜子里取出个檀木匣子要往箱笼里放,连忙拦住“这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