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喝了。
或许只要说这么一句,父亲就会放下酒杯。为什么一直沉默呢?
前方的上空总算出现了红绿交替的弱光,是交通信号灯,已经到路口了,两旁的樟树枝杈呈现出袁午熟悉的形态。穿过路口再走一段,拐进一旁的小巷,“大友”
的入口就在那里。
卷帘门拉上了三分之二,白光从下面撒出来,在水泥地上铺了一层银粉。袁午猫腰钻进去,感到通体温暖。里面是七八平米大的小隔间,作为接待使用。小红正挂着耳塞面对电脑屏幕。
“唉?怎么这会儿过来?真是难得。”
她拔掉一个耳塞,从前台后面探出脸。
袁午觉得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一看墙上的钟,居然已经九点多了。除去吃饭和路上的时间,自己在父亲的尸体旁至少站了一个小时,那时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怎么了?”
小红皱着眉笑起来,“被人追杀呀?”
袁午惊觉自己呼吸急促,他精神一凛,马上摇头。
“打牌吗?”
小红拔掉另一个耳塞。
袁午点点头,摸索上衣内袋。刚才走的仓促,一大迭现金卷成一团放在一起。他只想抽出五张,颤抖的手指却难以拿捏,纸币像撒落花瓣一样漏出来。
小红连忙绕过柜台,蹲下身帮他把纸币拢在一起,幸好没有别人在场。
“哪来的钱呀?老实交代。”
等袁午把钱重新收好,小红故意贼声贼气地问。
袁午低下头,答不上来。
小红叹了口气:“去吧。”
掀开角落的门帘,里面就是麻将大厅,骨牌碰撞的声音和人群的嘈杂声让他松了一口气。此时的“大友”
,就像风雪漫天的荒野中一家孤立的客栈。
烟雾缭绕的包厢里共有六张牌桌,两张空着,排风扇在天花板上嗡嗡作响。袁午独自坐到空桌旁,一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马上兴冲冲地坐到对面。
“玩梭哈对吧?”
男人把自己的塑料水杯放在桌上,里面的茶叶和水面一样高。
袁午认得他,但不知道名字。牛仔夹克褪成了浅灰色,领子像薯片一样翻卷着,夹烟的手指满是污垢,让袁午想起小时候路边的修车师傅。
玩了几把,袁午始终无法像平时那样集中精神。他连牌面也记不住,输赢都是对面说了算。手边的筹码忽高忽低,对方大概也没有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