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鸡,卖给我,多少钱你说个价格。”
这男人表面上看起来挺精神的,头也梳得光亮,可是这一开口,那不稳的气息就给人一种他特别体虚的感觉。就好像是一根蜡烛燃到了尽头,没有多少火光了一样。
那公鸡不是凡物,温四月为了不让它叫,费了不少劲儿,起先想将它关在那密封黑不见光的鸡笼里,但又担心给闷死了,所以萧漠然留了个出气口,这样光就照进去了。
所以她最后采取非常办法,将鸡的眼睛连带着整个脑袋都用青布条包起来。
这样一来,看不到亮光,它就不会打鸣了。
也正是这样,刚才连带着鸡笼给绑到车顶的时候,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好奇她把鸡的半个脑袋包着做什么。还有这鸡怎么如此雄壮,是个什么品种还有人以为是动物园里偷出来的。
但是明显眼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是仅仅因为看到那只公鸡异常漂亮又雄壮,才开口找她买的。
毕竟他那满脸的阴煞之气,几乎都快变成一顶雷锋帽,扣在他的脑门上了。如此,也难怪他两肩上的这生命灯暗成了这样。
可从这人面相来看,他是有一甲子寿元的,因此温四月就更好奇了。加上对方来买这鸡,便猜测着,他身边必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他也晓得这只鸡不是普通的公鸡。
还真是这样的,这男人叫吴家英,住在北城那当头,他是电影院的放映员,这是个最受人喜欢的职业,时常还下乡去。
可正因为时常下乡,前年他老婆生产的时候他没在身边,送去医院晚了,差点没了命,娃儿没保住,如今病怏怏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是在床上躺着的,更是见不得半点光,也遭不得半点水。
不然就会疼得她凄惨大叫。连送去医院,也只能是晚上,去了也不能打针不能挂水。
而眼下他媳妇越来越不好,医院那边也没办法了,他就开始走起这旁门左道的路子,打听到有一种鸡,天生雄壮比过普通的两只公鸡,而且羽毛异常绚烂漂亮,最重要的是打鸣声犹如凤凰涅槃时出的鸣叫声。
所以,这鸡肝就等于是那凤肝,包治百病,他媳妇要是吃下去,这病就好了。
因此他借着下乡放电影时,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这样的鸡。可是等他到黄家寨子的时候,听说鸡有一天夜晚被偷了去,他也是费时费劲查,终于查到踪迹。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鸡已经转了几番,最后竟然最后被一个杀猪匠买到了城里。
他昨晚找到杀猪匠家里,却听说他们给送人了。
没想到自己又去问了。人已经走了,他这才急匆匆追到车站来,幸好没错过。如今满怀期待地看着温四月,见她迟迟不点头,不免是着急起来,“价钱好说。”
反正媳妇的病,只要有这鸡就能好起来。
为了媳妇,花再多钱都是值得的。
“这鸡别人送的,是一片心意,我不能卖。”
不过温四月思来想去,还是没打算去多管闲事,更何况这是年前回县里最后的一班车了。
而且这鸡对眼前这男人没用,救不了他的命。
还有过几天那路上凝冻越来越厉害,就算是轮胎挂多少条链子也走不动,他们即便是能借到车,也回不去。
说完,就打算绕开对方走。
可她不知道,这鸡对于这吴家英来说,就是他所有的希望,怎么可能就这样放了温四月
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的,忽然跪下一把抱住她的膝盖,“同志,算是我求你了,我等着这鸡救命呢你就成全了我,我另外给你买十只二十只,行不行”
吴家英一激动,眼睛就开始红,吸着鼻子朝温四月求起来。
顿时便引得这去上厕所路过的来往行人朝他们这里望过来,有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只是见着吴家英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地把温四月的腿保住求她,便给误会了,过来张口就劝,“啊哟,这个大妹子,夫妻俩吵架不隔夜,你男人都这样跪下给你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快跟他回家去吧。”
温四月的背上,还背着萧漠然送的小皮包。
这里又是车站,自然而然叫人误会了,她是跟地上跪着的吴家英吵架,准备去娘家了。
那人话音才落,还没等温四月来得及张口解释,就有人跟着帮腔,“是啊,你男人瞧着也是个端正的,不要闹了,这大过年的,好好回去过日子。”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温四月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见着吴家英又抱着自己的腿不放,有些着急了,抬脚一用力将他给踹开。
吴家英本来身体内部就虚得厉害,加上温四月力气是有些的,当即就被她给甩开了。
一下激得围观群众们大呼,一个个化身为正义之士,开始替吴家英讨伐温四月。
可谓是叫温四月百口莫辩,解释的声音瞬间就被他们给淹没了。好在之时,久不见温四月回来的萧漠然寻来了。
冲进人群里一把将温四月拉住,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大家看着又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还这样高大英俊的,一时停止了讨伐声,目光来回在萧漠然和吴家英身上打转,似乎就认定了温四月和萧漠然的关系不正当。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朝他俩指指点点的,还要打听他们是哪个社区大院的,要去举报两人乱搞男女关系。
萧漠然不知道地上那个吴家英是什么情况,只是眼下听到耳边的这些人的指指点点,一下明白过来,当即给了温四月一个放心的目光,然后从大衣内袋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本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便夹着两人的结婚证书。“大家看清楚,这是我妻子,至于地上这个人,我们夫妻并不认识。”
众人见了结婚证,才晓得误会了,觉得过意不去,又主动问温四月,要不要给帮忙找公安把地上的吴家英抓走。
“不用了。”
温四月摆摆手,这人都快死了,而且她还忙着上厕所呢。将包递给萧漠然,也顾不上去换零钱了,直接给了一毛。
等上厕所回来,围观人群已经散了去,萧漠然守在门口等她,至于那吴家英,则没这么好的运气,温四月虽然不追究,但是他在公共厕所门口抓住人家妻子,这会儿已经被当做流氓,叫车站的人给送去公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