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盆迎头泼下的脏水,祈颜愤恨不已,也不想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任人肆意诋毁。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飞速运转,思索辩驳的话术,可越紧张就越难以思考。脑中宛如塞了一团理不清的乱麻,堵住思绪,也无法遣词造句。
旋转门外,付仁溥脚步急切,快步入大厅时,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周秉华双手揣兜,神情傲慢又淡漠,冷着眼问他,“想去帮你的小少爷?”
说完又哂笑一声纠正,“我都忘了,他现在是游澈的。”
付仁溥貌似很畏惧他,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轻颤。
周秉华朝他招手,语气堪称和煦,“过来。”
付仁溥不敢违抗,走到他面前低低垂着头。
周秉华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眼里的柔和化为狠厉,冷冷警告道:“安分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是惹得我不高兴了,你很清楚下场是什么。”
付仁溥宛如一隻夹着尾巴的丧家犬,乖顺跟在周秉华身后,隻敢在离开时悄悄回头望一眼。
祈颜再一次,目睹付仁溥上了周秉华的车。
看到这一幕的,还有信步而来的游澈。周秉华的车走后,他才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售楼处大厅,隔着杂乱的人群,悠然站在远处与祈颜对望。
没打算插手,也不计划离开,就伫立在人群之外,静静看着祈颜。
对上那双乌黑的眸子,祈颜耳畔遽然响起那句,郑重有力的“你没错”
。
霎时,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祈颜撩起衣袖,气势汹汹夺过面前人的大喇叭,字句清晰道:“我和他的事法院已经有了判决,如果各位只听信一面之词就要化身正义者使者,那么我不介意再打几场官司。”
仅此一句,其余人都悻悻闭上了嘴,不再跟着起哄。付鑫依旧不依不饶,企图对祈颜进行道德绑架,以前的祈颜或许会吃这套,也会嫌麻烦而就此妥协。但现在,他只会叫保安将他们赶出去,誓死捍卫自己的每一分钱。
闹剧落幕后,祈颜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微仰着头看向游澈。眸光里闪着某种隐秘的希冀,宛如等待嘉奖的孩童。
游澈紧紧捏着紫檀珠串,将微微发颤的手藏进素净的长衫衣袖下,短甲抵在掌心,狠狠发力,似要深嵌进肉里才肯罢休。
手心的刺痛感传到大脑,压製个中复杂情绪,僵硬麻木的四肢才慢慢恢復行动的能力。
他拖着异常缓慢的步子,停在祈颜跟前,身形居高临下,眼神却异常柔和。缓缓道出了祈颜最想听到的话,“临危不惧,小少爷很厉害。”
他似乎总能轻易洞察祈颜的心思,并给出准确反馈。
难怪外界说游澈城府深沉,但祈颜似乎也没有很排斥这种城府,反而很受用。
祈颜没有因为这个糟心的插曲而阴郁愁闷,相反好胃口的多吃了两碗饭,并且老老实实吃完额外的补食。
洗完澡便大剌剌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可注意力全在门外。直勾勾盯着卧室门,心情却不是紧张惶恐,而是带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隐期待。
可这次,祈颜等得迷迷糊糊进入梦乡,那扇门才轻轻开了一条缝。门外的人无声站了许久,烟蒂在指尖燃出一点猩红的光亮,腾起的缥缈白烟散进空气中。
待手上的香烟被风抽尽,游澈才悄声迈步,将里卧室里的灯关掉,又走了出来。
回到沉寂的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许久未吃的糖果,扔一颗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勾起的回忆却苦涩无比。
游澈的手颤抖着扶上相框,在遮住的地方一遍又一遍摩挲,也是在尘封的伤处来回剜。
“您还在怪我吗?母亲。”
声音从干涩的喉间吐出,既艰涩,又带着难以抑製的震颤。
睡前没等到游澈,醒来依旧不见他身影,祈颜心底生出一阵没来由的低落。
事实证明,今天确实不是什么好日子。刚到公司又碰上付鑫,看来不从祈颜身上薅到一笔,他不会善罢甘休。
托他的福,祈颜从转正变成了失业。
书房内。
听到悉索动静的游澈抽空抬头往门口探去,祈颜垂头丧气探出半张脸,对上他的视线,悻悻道:“先生,我失业了。”
要你呢?
祈颜坐在软塌上,一脸苦大仇深。游澈还没能从繁琐的工作中抽身,示意他先自己待会儿。
祈颜静坐了五分钟不到,便待不住了,跑到游澈练字的桌翻翻找找,目光落在书案的墨宝上,霎时来了兴趣。
走到案前,沾了墨水的毛笔朝铺开的宣纸落去,起势、行笔、收笔一气呵成。虽不及游澈的字气韵生动、传神,倒也不失刚劲洒脱,看得出有些基础功底。
祈颜还沉浸在自己的佳作中,沾沾自喜,桌上的宣纸突然被人截了去。游澈看着那几个墨迹未干的字,正中评价,“有个性,但差了很多火候。”
虽说现在对游澈稍有改观,却还是不爱听这种话。祈颜偏过头,卡在游澈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翻了个白眼。
游澈将视线从“无业游民”
四个大字挪开,嘴角扬起一抹短促的弧度。
他走到案前,重新铺开一张宣纸,“我带你写一遍吧。”
祈颜不明所以地“嗯?”
了声,就见游澈走到他身后,握着他的手沾墨,落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