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人胆寒的是,那些银子是从各州府官库里来的。
这无疑是踩在了帝王的底线上。
皇上雷霆震怒,当即要严查。可是灾情已然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若是腾出精力严查,势必以民生作为内斗的砝码。
最后,刑部将铸币司和下属几个官矿上下五十余人治罪,主犯畏罪自杀。这件事就再也查不下去了。
说到底,那些人是占了洪灾的便宜,才得以脱身。
可这天灾人祸,又从来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苏陌忆不信巧合。
灾祸不可控,但上报朝廷的时间是可控的。
那场洪灾的消息若是早到半月,皇上都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此事得成,须具备3个条件,缺一不可:第一,皇上得知灾情的时机;第二,清理掉所有可深究的线索;第3,与下属某个官矿的关系。
苏陌忆梳理线索之后现,朝中高官,只有宋正行具备这样的能力。
他为官数十年,侍奉了两代君王。前朝时期,曾在矿业达的洪州任刺史一职。而后被先帝调任刑部侍郎,升任刑部尚书不久后,被皇上任命中书令。
可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甚至没有动机。一个朝中重臣,大理寺当然不能随意盘问。最后,也只能往他府中安插一个线人,以期静观其变。
而王虎的案子,宋正行是受害者。
案现场不在他的府上,无法搜查。
之前的几次问询他只应了一次,做出悲痛欲绝无所适从的模样,来来回回只交代了些没用的东西。
如今,只要他一直以痛失所爱,避免触景伤情为借口推脱不见,苏陌忆也找不到理由来强行审问他。
故而,这些日子以来,宋正行这边一直毫无突破。
总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
苏陌忆敛了情绪,抬头看着叶青道:“今夜黑天之后,与我去探一探宋府。”
叶青瞪大了眼睛,只觉这项提议太过冒险,“大,大人要亲自去?”
苏陌忆看着他,几乎翻出一个白眼,“大理寺中,我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
叶青很感动,红着眼眶正要多谢苏大人的抬爱,却听苏陌忆清冷的声音响起。
他说:“但你脑子不好使,故而我只能亲力亲为了。”
叶青:“……”
*
夜幕低垂,天边一轮新月如勾。
林晚卿今日一整天都泡在了平康坊,将昨日里没来得及问的事情跟那些花娘问了个透。
已过饭点,她还没来得及用膳,便在街边的一处小摊上叫了一碗馄饨。
她一边吃,一边翻阅着手里的小册,将那几位受害者共同认识的男子一一圈画出来。
耳边响起笃笃的马蹄声。
林晚卿抬头望去,只见一量马车缓缓停在了不远处一座府宅的门口,周围还跟了好些人。
宋府?
她心头一凛,放下箸筷问道:“前面那个,可是朝中大官中书令宋大人的府邸?”
小贩头也没抬地应了声是。
林晚卿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马车停稳之后,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搬东西,看样子是个正风水的小戏班。应该是为了之前赵姨娘的事,要到宋府来扫扫晦气。
林晚卿笑笑,觉得自己是职业病深重,正要将眼移开之时,忽见府内迎出一个身着碧裙的侍女。
因为隔着距离太远,看不清楚面貌,但她身上一样特征林晚卿看明白了。
她走路摇摆比常人厉害,看样子,应当是个跛脚。
脑袋里的一根弦霎时紧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