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是个纯正的中国人,头发是染的,瞳孔只是天生偏淡。
他身上有一种艺术家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尽管他很爱笑,但眼神很忧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候云舒甚至会忘记他是个医学生,甚至忘记他是个男人。
就像你不会觉得一个艺术家喜欢随手买花赠人是出于世俗目的一样,云舒也从未想过,他拿花送她是出于别的意图。
那种感觉非常不可思议,以至于刚刚她完全反应不过来,两个人步行回公寓,云舒的意识才逐渐归拢,于是才能冷静下来同他说话。
“这不是花的问题,哪怕你今天没有表白,我也不会收这束花,因为玫瑰有特殊的象征,并不由人的主观意愿而改变,并非你说象征友情,它就真的可以象征友情,我可以接受你送我的小向日葵和幸运花束,只是因为我以为对你来说,花和卡片一样,都只是一种友好的象征。”
云舒的声线很柔,介于少女的成熟之间,是一种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的语调,但这时听起来,也无端有一种冷漠。
顾惟一沉吟片刻:“你让我想起一种动物。”
没等云舒回答,他兀自说道,“世界上最小的猫科动物,生长在非洲的黑足猫,体型很小,长相很可爱,也很害羞,只在夜间活动,但却能捕杀体型是自己n倍的小羊。”
云舒:“……”
和他聊天,她经常会词穷,因为他真的像个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艺术家”
,话题总是跳脱的。
云舒似乎这时才理解梁思谌所说的:温柔和体贴是要要建立在尊重和理解的基础上的,不然再好的态度也会刺伤人。
顾惟一笑了笑:“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拒绝比直接把花扔了还要残忍一些。真想见一见你的男朋友,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有幸能成为你的伴侣。”
云舒沉默片刻,只是说:“你需要把花收回去,我并不想亲手扔了它,如果你不收,我只好把它交给公寓前台,拜托他们赠送出去了。”
“好,我会收回去的,但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抱一下,我没有手可以拿它。”
然后他们就遇见了梁思谌。
距离开学到现在,大概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一学期已经过半,梁思谌一直都没有空过来看她,原因当然是父母严防死守,梁正平索性把公司重担全放在他身上,权利让渡得彻底,大有一种强制冷处理的意思。
梁思谌和母亲认真谈过,但周邵红的态度始终明确。
“梁思谌,她年纪还很小,错误的开始会导致很多的悲剧,从你逼她接受开始,你就已经错得离谱了。我没有强硬地表示反对,不仅是为了照顾她的自尊,也已经是给你脸面了。从小到大你的确照顾她很多,但我和你爸爸才是她的监护人,我们已经失职,再由着你胡来,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梁思谌最近过得非常水深火热,他昨天刚同杜少霆见了一面,会所的包厢里,灯光暗得只能模糊看到对方的脸,杜少霆的呼吸声微重,抽一口烟,缓慢吐出去,声音低沉:“我上辈子大概是杀过人、放过火,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他手里拎着一个平板,新换的秘书帮他贴心整理的资料,衍城名流圈子,适龄的单身男人,他一个个仔仔细细看,间或点评一句,这个长得太艳,那个相貌太淡,这个家世不好,那个性格不讨喜……
翻来覆去,全是缺点,一个也看不上。
“不是我挑剔,实在是太差劲,连我都看不上,她更看不上。”
他沉声说。
是给杜若枫准备的,长兄给自己妹妹安排相亲倒也没什么,只是梁思谌深知他多爱她,所以觉得这行为都能称得上一句伟大。
“你同她,到底有什么不可以的。”
梁思谌不解,“既无父母掣肘,你如今这地位,也没有人能撼动分毫。”
杜少霆难得没让他闭嘴,大约也是压抑许久无人倾诉,他吐了个烟圈,许久才说一句:“传出去不好听。她有朋友、家人,有自己的事业,不是只有我。我同她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妹,最好继续做下去,我不想毁了她的一切。她还小,把感情看得很重,再过几年她就会意识到,感情不过是人生的点缀,太过酸苦的点缀,是一种负担,到最后不过是一种折磨,如果是别人,分手也就罢了,但是我们一旦开始,就只能纠缠到死,太苦了,我向来告诉她,她生来就金尊玉贵,不必吃一丁点苦,我努力拼搏,为了她什么不体面的手段我都用过才替她守住这点家业,攒下一点资本,可不是为了让她吃苦的。”
“我怀疑你在含沙射影地骂我。”
梁思谌自嘲一笑。
“你对云舒的确残忍了些。”
杜少霆扯了下唇角,懒散地笑了笑,“我如果是你母亲,也会让你松松手,禁锢起来的鸟,注定只是被困,并不代表那已经属于你,还她自由,让她主动去选择是飞走还是留下,才是对的。你其实也怕,她根本没那么喜欢你吧?”
梁思谌沉默不答。
杜少霆低声笑:“长这么大,见惯你自负傲慢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不自信。”
他换的新秘书是个腰细腿长前凸后翘的大美人,带出去几次,媒体大肆渲染,他也并不出面制止,好像生怕消息传不到杜若枫耳朵里。
这种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招数,实在是又烂又下作,他问:“你不怕她真的误会?”
“我巴不得。”
“我突然有些不明白,你是爱她,还是恨她。”
梁思谌并不认同,“有些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