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沉默让他心脏钝痛,于是卑微地垂下目光,向来不屑于解释和讨好的人,也忍不住弯下头颅,认真看着她:“我不是要凶你,我脾气也不坏,从小到大,你不想做的事我没让你做过……除了,让你喜欢我。我没对你说过重话,也不曾要求你事事以我的准则为准,相反,我很了解你内里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性格确实没那么温柔,但也没我妈说得那么差,温柔和体贴是需要建立在理解和尊重之上的,不然再好的态度也能刺伤人,小舒,不要推开我。”
周邵红的每句话都被他反驳了,他好像永远自信、自我,可云舒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意了。
她抬眸,努力扯了下唇角,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父母走后,梁思谌一度是她的全世界,像是溺水的人能抓到的唯一一根浮木,在她动荡不安的内心世界里,他给予过她最深的安全感,好像抓住他,就不会再担心无依无靠。
她需要他的每个瞬间,他都在。
就算是父母还活着,恐怕都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他也不过只是大她五岁而已。
如兄如父,至亲挚友。
他的脾气,她当然也最清楚。什么蛮横霸道,自负傲人,都只是表面,她懂得他强势背后的温柔和怜悯。
云舒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亲了下他的脸,很轻、很温柔,怕碰伤他,她眼睛又开始红,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本就不是个咄咄逼人的人,这两天一直跟母亲呛着,不过是想要抢夺阿姨的注意力,避免她过度和阿姨接触,而且可以让阿姨释放一下情绪,短短两天,阿姨似乎都已经快要习惯他三句不离云舒的劲头了。
当一件事被摆在明面上,大家都习以为常的时候,云舒也就不会再因为环境而产生压力了。
云舒太了解他,可是也忍不住想……值得吗?
爱得这么艰难,真的值得吗。
可是看他状似受伤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感觉到心脏刺痛。
她轻轻碰了下他的唇角,眼睛红红的:“疼吗?”
梁思谌瞳孔紧缩了一下,思索片刻后便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她总是心太软,总是为别人考虑,顾忌身边人的心情,她那么聪明,恐怕对每个人的心理活动都揣摩得透彻。
因此如今这局面,看似皆大欢喜,实则处处暗藏悲剧。
梁正平和周邵红不会同意,她一早就有预感,现在虽然母亲站在她那边,可她明白那不过是因为母亲在保护她的自尊,心疼她的处境,也担心她的未来,这种保护和疼爱,只会让她更愧疚。
梁思谌大脑快速转了几圈,目光垂下来,整个人都似乎被压断了背脊一样,颓丧又脆弱:“疼,你再不理我,我都快要死了。”
“不会死。”
云舒安静看着他,“我也没……不理你。”
“是吗?”
梁思谌侧头,扣住她后颈吻她,似乎要索取一点爱和安全感,好确认她还在,并没有打算离开他。
云舒怕碰到他伤口,怕他疼,吻得极其抗拒,到最后甚至试图推开他。
梁思谌却固执地吻下去,舌尖撬开她牙齿,眼底阴沉一片:“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
“……不用。”
云舒噙着泪,还是推开他。
梁思谌虎口抵着她下巴,眼神沉郁悲痛:“小舒……别这么残忍。”
“你的伤……”
云舒闭了闭眼,突然抬手捂住他眼睛,然后才敢放任自己露出悲痛伤心的表情,她不停眨着眼睛,轻声说:“没有不理你,没有要放手,也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我只是……只是有点心疼。”
他本来不用这样的,他的未来应当是一片坦途,永远意气风发,永远自信昂扬,站在云巅,不需要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他从出生起就注定一生顺遂,爱情于他来说,不该这么艰难。
梁思谌攥住她的手,把她手掌从眼睛上拿下来,低头看她的脸,她偏过头,不想被他看,却还是被他掰过去,强迫她同他对视:“心疼我?”
云舒缄默不言。
“还是心疼我妈?”
梁思谌故意,“也是,你向来站在我爸妈那边,反正你从来不关心我,恐怕还恨我,如今连接吻都不愿意了,我脸不疼,我心疼。”
她抓他手,强势地抵在胸口,“这儿,疼得要死了。”
云舒咬着唇,半晌才说出口:“我没有……我是……心疼你。我不想你这么艰难。”
她把额头抵在他胸口,痛苦地呼出一口气,“哥……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梁思谌捧起她的脸,仔仔细细替她擦掉眼泪:“不用心疼我,只要你还爱我,那我就是赢家,一切都值得。”
云舒表情痛苦,不想跟他待在一起,觉得他这个人极其的过分。
“我们该出去了,一直待在这儿不好。”
梁思谌最后捧她脸问一句:“爱不爱我?”
云舒不想回答,觉得他很过分,他明知道她语拙,羞于表达,偏不肯意会,也不肯让她婉转,非要逼她直白干脆地讲出来。
我爱你。
我需要你。
那么简短的语句,却太过于沉重,好像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背负得起。
她向来谨慎,不轻易表态,因为会很认真,他了解她,所以要她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也为了让她直面自己的心。
云舒被困在这里,他一副不回答不放她走的样子,像是走投无路的每个瞬间,他总有办法去挑开她的底线,让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得不仰起头,直面他。
云舒眼睛又红,可恨不起来,也讨厌不起来,她只好承认:“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