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牺牲后的好多年,那人手下的手下还是出狱了,丧心病狂地绑架了当年不到十四岁的蔡斯年,和他八岁多的妹妹,当着他的面奸杀了他妹妹,那天蔡斯年杀了人。
没人知道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十四岁少年,是怎么用一块碎砖头干倒得彪形大汉,因为不满十四岁以及正当防卫等原因,他都没被起诉,不过从那天开始一切就变了。
这样一来,那人的手下痛失手下,愤而命令另一个手下,将蔡斯年的母亲撞成半身不遂。又过了几年,蔡斯年不顾所有父亲的老战友,包括当年非常位高权重的一位的反对,进了缉毒队,□□了那人的手下和一群其他手下。
于是那人灭了蔡斯年的整只缉毒队。
蔡斯年那几年总是把自己搞到重伤濒死的状态,写过的,口头留下的遗书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其实他已无亲人,一点遗产顶多捐给慈善机构,对警队朋友也是无言,却偏偏爱好留遗言。遗言中总是有这样一句话:希望能再活得久一点。
一个比较贱的战友在他某次康复后,对他表示:你这样写遗书,比较不符合理性和逻辑。
蔡斯年只好将后来的遗书改成:希望能重活一次,然后活得久一点。
在缉毒队被灭前几天,蔡斯年在位高权重的那位老战友保护下,没留下任何痕迹和记录地转到了刑警队,因此毫发无损,而且,未来只要不太作死,基本不太会死,起码不会死太快。
因此他发现,对于这样的深仇大恨,在保护之下的他居然无能为力。
靠山牢、能力强,蔡斯年高升极快,在特殊保护之下,再也不用濒危写遗书,过去的记录被全部抹去,没人能查出他是当年那个拿着砖头站在血泊中的小孩,那个在队友墓碑上把头撞出血的前缉毒警察,对于放不下的过去,他终于被警队的保护戴上了镣铐,再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非常努力地作了个大死,被记了大过,然后一再坚持,好不容易辞了职。
现在,他终于在枪林弹雨中,如愿以偿地向即将逃脱的那人走去。
当他到达车子前面时,已经不知道中了多少弹,被几个人几方势力洞穿过。也许他只是一双行走的腿,或者只剩下悬浮的头颅。
蔡斯年在这些黑白两道的人中声名远播,一来是因为能力强,二来是因为长得好,无数有这方面喜好的大佬都对他很感兴趣,但又因为他的手段和靠山,没法强取豪夺。
那人倒是有本事霸王硬上弓,但好好的一个恶棍,居然装绅士,生生调戏了他大半年,今天以为终于能得一睡,结果美人变卧底,心情简直糟糕。而蔡斯年就像十几年前挣脱绳索,凭借纤弱的少年身躯,砸死俯在小女孩身上的壮汉一样,硬生生把那人扯了出来,然后,抱在怀里,近乎热烈地堵住了他的嘴。
那个人其实很浪漫的,在循序渐进的接触中,蔡斯年觉得如果他不当大佬,没准能去做个诗人,所以可能某一个瞬间,还会以为蔡斯年这是在浑身是孔的情况下,在死前强烈地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情。如果他清楚蔡斯年的过去,以他的知识水平,没准还会下意识地往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那方面想一想。
可惜,蔡斯年不仅紧紧抱着他,亲吻他,还按下了一下微小的开关,没有金属,没有液体,他口中的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高科技装置。
下一瞬间,一道白光,一片赤红,血肉相亲相爱,如同玫瑰花雨一般纷纷落下,婚礼一般盛大。那是一个伟大的人类智慧结晶,堪比二十吨t、nt的——微型炸弹。
几天前,蔡斯年同志曾经穿着一件装嫩装小清新的白衬衫,光着脚,伸着大长腿靠在窗边,一身忧郁地拿着刻刀和木头做手工。福爷想看他刻什么,还遭到了抵抗,小清新少年惨遭嘲笑。
他后来把那块木头埋在了小时候住过的大院儿里,一颗大榕树下。最近大院儿里到处都写着“拆”
,十几年前的烟火气,孩童的嬉闹,豆浆小贩的吆喝,鹩哥、八哥、杂毛猫、中华田园犬,全都早就随着城改,变成了逝去的残影,只在他的眼里如海市山楼一般存在。
如果能再活一次,希望可以幸福,让那些残影,变回真实,保护好一切,家人、自己、世界、所有人……
如果能再活一次,希望可以杀尽天下……
装小清新的大龄“少年”
不敢接着想,心中充满有病一样的英雄主义,拍拍手上的土,溜达着走了。
只剩下一块不伦不类的木头戳在地里,像一片朽木,像一块墓碑,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
蔡斯年
生年三十有一
一生很多苦难
也很有幽默感。
那个大院儿在这一天终于被推倒了,纷纷扬扬的尘土和断壁残垣,与上百公里外的大爆炸交相呼应,都是埋葬。埋葬过去,毁灭未来。
蔡斯年以一人之力,先是把可能是全国最危险、恐怖的男人耍得团团转,然后又连带着他和组织最核心的干部一锅端,抹杀了二十多年无人能解,一度连存在都不敢直视的巨大组织。
他以一场盛大的爆炸结束了短暂的一生,拉着无数恶贯满盈之人,本来在坠入地狱的路上,然而,也许是他在最后一瞬间的遗愿,还是希望能再活一次,那一瞬间,挣扎的生命忽而重叠,毫无关联的时间猛然重合,时间、空间、磁场、宇宙,无数齿轮转动,世界似乎忽然发生了什么。
一千多年后,真正的玫瑰花雨在一场真正的婚礼上纷纷落下,高大英俊的新郎望着更加高大英俊的新郎,前者在不太情愿的情况下,被后者不着痕迹地强拉过来,不容分说地堵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