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承倒是大吃一惊:“怎么,你们英国人的青年男女竟然能在宴会上自由见面吗?”
本尼道:“还能邀请美丽的女士们跳舞呢。——一开始说这是晚宴的时候,我还期待有乐队和舞会呢!”
休姆补充道:“未婚的绅士如果对未婚的淑女有好感,可以邀请他们跳舞。当然结了婚的绅士也是可以和他们熟悉的已婚的女士跳舞的,不一定非要是夫妇一起跳。但不能随意邀请不认识的淑女,那就是冒犯了;相互不认识的青年如果要认识,一定要经过像我这样道德令人尊重的绅士们的介绍。”
潘振承吃惊地道:“我有十房妻妾,可是若是让她们和别的男人一起跳舞,我还真是会被吓坏了呢。”
本尼道:“可如果宴会上都见不到,中国的男人该如何挑选他的妻子呢?中国的淑女又如何展她们的爱情呢?”
潘振承哈哈大笑道:“在中国,男女私定终身是很丢人的事情,我们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男女结婚的时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本尼吃惊地道:“那如果自己的老婆是个丑八怪,那绅士也只能接受吗?这太不合理了!”
潘振承道:“所以我们中国人可以娶好几房太太。”
约翰道:“可是这对中国的淑女们不太公平——若是她们的丈夫是个丑八怪,她们又不能再嫁几房男人。”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就在众人都宾主尽欢的档口,约翰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一个小小的身影,眼神中突然流露出寒意——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但是,仿佛一瞬间,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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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下人那桌的飞马镖局的徐铮抻长了脖子看着穿得花里胡哨的洋人,嘲笑道:“洋人长得真丑,看他们的脚细脚伶仃的,估计经不住我们一拳吧!
春花,小师妹,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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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主尽欢,正在酒酣耳热的档口,休姆主任开始和潘启官商议预定明年的茶叶和出售运来的毛呢制品与印度来的棉布。
潘启官做生意很讲信用,给的价格也很公道,只是,他道:“羊毛制品真的价格不能再高了——中国人不太买账,倒不如棉布卖得好。还有,请休姆先生多带一些自鸣钟、怀表、地球仪、八音盒精巧的礼物来,这些不论多么高价,我都能收购——我们的皇帝陛下喜欢这些东西。”
突然,一个穿着海关官差制服的人跑了进来,他先是对广东海关的官员耳语了几句,官员们陡然变色:“真,真的?你确定没弄错?”
潘启官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虽然没有像广东海关那么两股战战,但是也腾地一声站起来,脸上的神情和刚才的胜券在握、从容悠哉完全不同,变得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什么?福大人?几时到的?是否在驿馆?我们几时有幸面见大人?”
传信的官差道:“福大人已经到了,刚歇在广州行馆,他本是来请海关郑大人和商会会长潘大人面见。听说郑大人和潘会长都在一处,他便亲自来了。”
话音未落,一排荷枪实弾的八旗兵丁簇拥着一个戴帽子、身穿华衣的鞑靼公子,出现在潘家门口。(鞑靼公子是英国人的视角,英国人为了区别当时满汉之间复杂的关系,上管汉人叫中国人,管满人叫鞑靼。这是马嘎尔尼的叫法,本文沿用了。)
潘启官以一个六十岁老人简直不可能的敏捷,跑上前去,对着来人行了跪拜之礼。
粤海关的官员更是扑通扑通地跪下了。
“不知税务钦差大人到此,下官有失远迎,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