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躺在床上,忽的闻到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儿,她心中苦笑,自个儿真的是饿傻了,做梦都梦到自个儿喝鸡汤哩。
不过这味儿可真香啊,要是能让她喝上一口再醒的话就好了,可她家丑橘在叫她,一声声“娘亲”
叫唤着,她要是还不醒的话,她闺女该着急了。
王氏眉头微微皱了皱,慢慢张开疲惫的双眼,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扯了扯嘴角,张嘴却差点叫出声来。
“哎哟,感谢老天爷观世音菩萨,来福家的,你总算是醒过来了……”
桃婶儿看到王氏张开眼了,一迭声地感谢满天神佛,随后抓着她的手乐呵呵的拍了几下。
“桃婶儿,是你啊……”
王氏方才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自个儿晕过去多长时间哩,醒来闺女都成老姑娘了。
她缓了缓神,“桃婶儿啊,这、这啥时候了?”
桃婶儿给她掖了掖那床破旧的被子,扭头朝屋外瞅了瞅,道,“快过晌午了。”
王氏一听这个时辰了,就想着坐起来,桃婶儿见状忙拦住她,“哎哎,来福家的,你这是干啥啊?再多躺会儿啊!!”
她摆摆手坚持要起来,桃婶儿瞅着只能由着她,搁一旁扶着王氏坐起来。
王氏支起身靠在床头,喘了口气说,“桃婶儿,劳你给我倒碗水,我妮儿就要回来了,我不能让她瞧见我这样,我得给她烧饭去。”
“哎哟,我道是啥事儿哩,来福家的,你就安心躺着吧!”
桃婶儿挨上来坐在王氏身边,握住她的手,兴起的跟她说起了今早的事儿,从丑橘抓着斧子出门,到后来把那谁噎的说不出话来,从头到尾一字不差的都抖搂给王氏听。
王氏有些懵,“啥?我妮儿找上门去了,这、是真的?”
桃婶儿啧了一声,“这咋不是真么,你自个儿砸吧砸吧嘴,看看有没有甜味儿,今早丑橘丫头半道上回来拿斧子,说上山挖野菜顺道砍捆子柴禾回来,一进门瞧见你就那么倒在地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喊饿,忙到对门赵大娘那里讨了俩勺红糖化了水给你喝下去,赵大娘她儿媳妇正做月子,家里有备这金贵玩意儿……”
王氏听桃婶儿说完,砸吧嘴来还真有那么股甜味,这下她可犯愁了,原先她不让丑橘知道她爹捎回来的钱让三房舀走了,是怕她气不过找上门去,三房那俩口子是啥人她比谁都清楚,胡搅蛮缠谁都比不过这俩,丑橘还是个女娃子,不经事儿,要是有一俩句话不对付,跟三房吵吵上了,李老三又是丑橘的亲爹,这传出去名声可不大好,以后还咋找婆家啊!
桃婶儿见王氏忧心忡忡的,多少猜到她的心思,忙叫她放宽心,刚她搁人堆里蹲着的时候,听到村里人议论来着,都说丑橘这事儿办的好,他俩没白养这闺女。
正在桃婶儿宽慰王氏时,门吱嘎一声开了,丑橘端着一个碗进来,看到王氏立马一笑,“娘,你醒了。”
桃婶儿见丑橘来了,说笑着起身,其实她这是有意走的,来福家这屋子实在忒小了,只有一张床和俩个装衣物的破柜子,连张椅子都没有,勉勉强强能挤俩人,这会儿丑橘来了,娘俩一定好多话要说哩,她杵在这也不是个事啊。
“得了,妮子你来了,我也该回去了,要不我家那个死鬼回来没瞧见吃的,又该嗷嗷叫了!”
王氏现下还昏沉沉的,下不来床,只能给桃婶儿道了声谢,说改明儿再上她家串门去。
丑橘把手里的碗搁到柜子上,把桃婶儿送到院子里便折回来了。
一进门,王氏便迫不及待的问了,“妮、妮儿啊,这、这哪来的鸡啊?”
王氏原想问丑橘这是哪来的鸡熬汤,但是肚子里空荡荡的,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丑橘在围腰上揩着手,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儿,她来到床边,端起鸡汤送到王氏面前,笑的眉眼弯弯,道,“娘,这鸡是三叔的,你就安心喝吧。”
王氏对着丑橘手里那碗飘着醇香的鸡汤咽了咽口水,瞧着汤里那星星点点金黄色的油珠,还有俩颗大黑枣就是别不开眼,可饶是如此,她却依旧没有动。
“妮儿啊,你给娘说清楚,这鸡咋是三叔给的,你三叔做啥给咱送鸡来啊?”
丑橘有些无奈,她知道王氏的那点私心,打小她就不愿意她跟李有福那边有啥子来往,记得十年前,李有福跟马氏三番两次上门来要人,俩家闹得厉害,最后还是族长出面才把这事儿压了下来,也是因为这事儿,俩家的仇是越结越大。
李家族长迫不得已跟李有福说族谱已定,她已经归到二房那里了,若李有福铁了心要把她要回去,就必须出钱修祠堂,到时才能改族谱,李有福出不了钱只得作罢,且也因为族长的这一句话,她丑橘这个名儿也改不了了。
其实改不了就改不了,丑橘也觉得没啥,只是李来福跟王氏不乐意,说这名字不好,以后不好找婆家,这丑字当头,叫媒人婆咋说哩!!
如今王氏听说这炖汤的鸡是三房给的,她就更不乐意喝了,这三房就算是在身上割肉也不愿意对她家有那么一丁点好,这会儿能给送只鸡来,不是要他的命么!!
丑橘瞧着王氏这执拗的样子,只得跟她说多舀了二两银子这事儿,王氏愣了下,嘴角一扯,声音却没有溢出来,她才是想笑来着,毕竟她家闺女办的这事儿太让她解气了,可是来福回来了,他们寻上门来咋办哩。
“娘,这你就甭管了,爹回村了他们要是敢来,咱就去找牛叔,一块到村长那里去评评理,当着全村人的面,看看是谁没脸。”
丑橘一笑,把晾的差不多的鸡汤又送到王氏跟前,并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再说了,这些年他们从咱这舀走的何止二两,我这还要的少哩。”
王氏听丑橘说的在理,心也安下来了,接了丑橘递过来的鸡汤,正要往嘴边送,忽地想起来,又推了回去,“妮儿,你喝。”
丑橘只道灶里还有,早先她要回银子,顺道去了六婶家里买了只老母鸡,这六婶是南坳村唯一养鸡的户,谁家闺女儿媳要是怀了娃子,就到她这里交代一声,让她养只小鸡仔,等到娃子生出来,月子里就能宰来炖汤了。
六婶这人实在,养的鸡也好,个儿大斤两足,村里人去她那里抓月子鸡都要抓最大个儿的,毕竟谁家里都不富裕,难得吃顿鸡,可不得挑大个儿的么,下锅炖了一家子人都吃上些解解馋。
今儿丑橘抓的鸡有六七斤,算是六婶那里最大个儿的一只了,因为是老鸡,六婶给算的便宜,她请对门的张大娘帮她杀鸡收拾干净,上灶足足有一大锅哩。
王氏听了这下才放开了喝,丑橘刚给她碗里还舀了几块肉,王氏使着勺子呼噜噜几下就吃干净了,碗里汤汁儿啥都没剩。
丑橘在一旁瞅着舔了舔嘴唇,她原本也馋着哩,可瞧着王氏这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又不免心酸,她出去给她娘又盛了一碗,这回她也舀了一碗进来跟她娘一块喝。
喝了大半碗,丑橘才跟王氏打商量,说锅里的鸡汤还很多,她舀了些自个儿留着,剩下的她打算给邻居几个送去,今早要不是有桃婶儿张大娘她们帮着照看她,她还真放不下心去找三房要钱。
还有这炖汤的红枣啥的都是她们从自家屋里摸索出来的,说这玩意儿炖鸡汤最是补身子了,让她搁锅里一块煮,别糟践了。
王氏虽说不舍,但也没办法,那么一大锅鸡汤都留下她们娘俩也吃不完,搁久了怕是要坏了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了出去,这样也省得她总觉得欠了人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