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花的爹娘早不在了,也没有年长的亲戚,虽说请了官媒帮忙操办婚事,到底不能撒手不管,少不得麻烦温鸾多费心。
六年多来,温鸾几人得以安稳度日,全靠小花他们暗中保护,温鸾是打心眼里感激他们,当即扔下绣庄的生意,一心一意帮小花布置新房、置办嫁妆,连衡哥儿璇姐儿也顾不上管。
直忙到六月十五,才算把桩桩件件理顺了。
这日温鸾送来做好的喜服,可把张小花稀罕坏了,眼中直冒金光,“我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的丝绸衣服,好柔软好滑顺啊!”
她时常在外办差,比起娇贵难伺候的丝绸,当然是棉布衣服更方便。
而且他们兄妹一个爱马,一个嗜好收集兵器,俸禄几乎都花在这上面,好容易有点闲钱,还要拿去喝酒,根本没钱买衣服首饰。
“彩礼有二十匹上用绸缎,喜欢的话,往后做多少件不成?”
温鸾又拿出一个三层的妆奁,“这是给你的添妆。”
里面是两套金镶玉满池娇的头面,还有金簪、金镯、耳珰、玉器、南珠等物,满满当当的,都快从妆奁里冒出来了。
还有一张二百亩的田契,是京郊最好的上等田。
张小花不肯要,“我不缺钱,罗鹰更不会在嫁妆上计较,他还是指挥使,巴结他的人排出去二里地还多,缺什么也不会缺钱的。”
温鸾笑道:“知道你
不缺,可这是我们的心意,添妆也没有推辞的说法,哦,我添妆你不要,非得你们老大亲自来,你才肯收下?”
张小花却不过,只得收下。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眼见日头西斜,温鸾便起身告辞了。
想着孩子们喜欢桂芳斋的酱肉,她绕路买了二斤,却在街角发现高晟的身影。他从一家爆竹店出来,掌柜的点头哈腰,满脸笑意,看那模样像是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温鸾走过去唤他一声,果不其然在他手里看到了大笔的采购单子,“给小花的婚礼准备的?”
高晟没想到会遇到她,停顿了一下才答道:“不是。”
温鸾很诧异,“那你买这么多……”
“买了桂芳斋的酱肉?”
高晟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自然而然岔开话题,“晚上烙饼,裹上炸酱、甜葱,还有新鲜的水萝卜、油荬,孩子们准爱吃。”
温鸾微挑眉头,“炒鸡蛋,炸河虾,最好再温一壶酒,是不是?”
“有劳夫人。”
高晟笑了笑。
温鸾突然停下脚步,低低惊呼一声,“那个人……是不是钱夫人?”
高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面布铺门口站着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妇人,正指挥伙计往马车上搬布。她旁边是一对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举止亲昵,关系一看就十分亲密。
“是她。”
高晟挪开视线,表情变得不大自然,显见不愿回忆那段惨烈的过往。
温鸾情不自禁抓紧他的手,声音颤
抖得厉害,“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是松儿?”
站在钱夫人身旁的少年,十三四的年纪,眉眼间依稀是松儿的模样,方正的国字脸像姐夫,笑起来,又有几分姐姐的神采。
是松儿!
当年从阳高县回京,她一心杀了高晟给姐姐姐夫报仇,因担心牵连到松儿和钱县令一家,愣是狠心没联系过他们。
后来,高晟“伏诛”
,她有了衡哥儿璇姐儿,每日忙着养家,忙着讨生活,忙着等待,寻找松儿的事便搁置下了。
一是相信钱家会善待松儿,更深一层原因,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松儿。
她是松儿的小姨,也是松儿仇人孩子的母亲。与高晟经历了种种的生死风雨,她能放下过去,松儿能吗?
心里明白,他们最好不要相认,可腿脚,还是不听使唤地向那个言笑晏晏的少年走去。
马车前的人停止了交谈。
松儿好奇地盯着温鸾,眉头渐渐皱起,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你……”
看着越走越近的温鸾,再看看温鸾旁边的男人,钱夫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娘?”
钱小姐拉拉她的衣袖。
钱夫人猛地回过神,掩饰般笑着说:“你们一直想吃宴宾楼的开水白菜,喏,前头拐角就是,你们先去占个好座位,我清点好东西就过去。”
“夫人。”
温鸾实在忍不住了,她想多看松儿一会儿,哪怕只多看一眼。
钱夫人脸色煞白。
温鸾却道:“听口音,夫人是晋中
来的吧,真巧,我也在晋中住过一段时日,也算您半个老乡。看您买了这么多布匹,有没有兴趣看看我家的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