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说什么,西面城墙的阴影突然动了一下。
宋南一猝然浑身绷紧,双手扒着城墙垛子,极目远眺,一个小黑点出现在视野里。他不由屏住呼吸,仔细辨认着来人。
近
了,更近了。
是高晟!
他果然来了,这个人性情乖张,对鸾儿有种不可理解的偏执,时时刻刻都要掌控鸾儿的一举一动,鸾儿来见自己,他定然无法容忍。
宋南一长舒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落地的同时,却泛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鸾儿能猜到其中有诈,高晟肯定也能猜到,即便如此,高晟还是来了,还是一个人。
分明是赌对了,可胸口像塞了一团烂棉花,扯不断揪不出,堵得他生疼生疼的,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他不禁看向温鸾,她垂着眼帘,表情也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宋南一怔了怔,这个神情,他似乎在谁的脸上看到过。
来不及深思,高晟已经策马来到城楼前,他勒住马,仰头看着上面的温鸾。
温鸾扭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宋南一惊讶地发现,高晟在笑,不含任何怨憎,没有一点愤怒,笑容温和,甚至还有一点的期待和甜蜜,就好像他是来这里与温鸾幽会似的。
疯子,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宋南一低低骂了声,使劲挥动了一下手臂。
起风了,带着远处不知名的花香从二人中间穿过,荒草簌簌摇晃,颓墙背阴处暗影蓦地扭曲、变形,无数条人纷纷跃出。阳光下,道道寒光交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铺天盖地兜住了高晟。
宋南一兴奋地拍了下城墙垛子,“让叶向晚说中了,高晟真是一个人
来的!被闭门思过,走出家门就是抗旨不遵,他定然不会拖着锦衣卫的人一起抗旨,高家又没有护院,哈哈,这回他死定了!”
温鸾没说话,静静着望着寒光中的高晟。
斗篷飘飞,大马嘶吼,那抹黑色的身影闪电般穿过层层刀光,一个个刺客的头颅,在掠过的绣春刀下飞了起来。
然而更多的刺客,如一群群无穷无尽的蜉蝣,黑压压地扑向他,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钝,逐渐吃力。
任凭他再勇猛,此次也在劫难逃。
温鸾慢慢抚上心口,替姐姐姐夫报了仇,她应该高兴才对,可为什么,这里会隐隐作痛。
她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闭上眼,却看到如云似霞的樱花花海,片片花瓣飞落,他站在树下,黑如墨的眸子盛满细碎的光芒,如春日下的湖水,温柔潋滟。
他说,我不喜欢樱花,只喜欢樱花树下的你。
温鸾重重透出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想哭。
“鸾儿,”
宋南一的声音惊醒了兀自怔楞的温鸾,他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得意和欢喜,“你跟我一起去金陵,现在就启程,等太上皇还朝后咱们再回京城。”
“我跟你?”
话是和他说的,温鸾的视线却落在高晟身上。
宋南一以为她顾虑叶向晚,当即笑道:“我不会和叶向晚在一起的,鸾儿你多心了。”
“我跟你不可能了。”
温鸾说话丝毫没给他留余地,“你的确不会和她在一起,因为叶家已经
看不上你了。叶向晚根本就没有与你联姻的打算——你口口声声说唯有我一个,死也不娶别人,面对这样的未婚夫,哪个女子心胸会如此宽广?更不要说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根本不愁嫁的叶氏女。”
对上她略带讥诮的眼神,宋南一登时涨红了脸,紧咬牙关什么也没说。
温鸾却是来了谈兴,“你我都是叶家的棋子,或许得知你母亲把我送到高晟床上那刻开始,他们就盘算如何利用我们了。不要以为他们会替你善后,你看,叶向晚自始至终也没露面,皇上绝对会追究高晟之死,而你,就是叶家推出来的替罪羊,你的父母、你的妹妹,都会被牵连进来,这一次,怕是要满门抄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