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到了。
这应是三更的分夜钟,秦霁拨弄着桌上将尽的油火想。
梅娘在地铺上翻了个身,用金陵话嘟囔着骂道“死和尚吵死老娘了。”
秦霁对她的印象又丰富了一些。
晨钟暮鼓,各个寺庙都设有报时的大钟,敲钟后还有击鼓。
京城也有,不过这分夜钟因为太吵,早年前朝中十数位大臣联名上书,圣上裁定后将其撤了。
南边仍保留着这个旧例。
第二日一早,秦霁便收拾东西下了船。
梅娘比她走得更早。
一上岸,码头处都是笑意盈盈上来招呼的客栈小厮。
秦霁本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换的一身蕴衣敝袍,在水上飘了二十多日后来到这里,反而简陋得引人注目了。
那些稍微得体的小厮看都不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有个人朝她走过来,秦霁准备好话正要开口。
“你们——”
“小兄弟让让。”
小厮推了把秦霁,笑脸迎上她身后那个穿着丝绸的羊胡子商人,“老爷,一路辛苦了,去我们悦来客栈歇歇脚罢。那儿什么都有……”
秦霁咬了咬唇壁,不再指望路边揽客的小厮。
这副打扮若是去那些大客栈免不得被仔细盘问一番,于是秦霁自己在街头找了个看得过去的客栈,拿出假牙牌住了进去。
她的客舍在二楼最里面,轩窗临街。
秦霁在地板上踩了踩,终于没有了那种飘忽不定的不安感。
“您若是缺些什么,到我们一楼柜边招呼一声就行,这儿临街,想买什么自己去也方便。”
小厮应付似的说了两句,不打算从秦霁身上赚出什么跑腿费。
他要出去时,秦霁将其喊住,“给我烧些热水沐浴。”
小厮愣了愣,接话也快。“我们这热水沐浴是五十文一桶,若是要皂角得另加十文。”
“还有其它的汤料么?”
秦霁在家中都是配着丁香,沉香,青木香,钟乳粉再佐以时令花瓣捣碎成粉。
她幼时体弱,药不离口,后来请了名医开下这副药方入浴才渐渐好些。
如今身体虽然好了,但秦霁也习惯了那草木香气,一直在用着。
小厮愣了愣,汤料不都是些姑娘家的花瓣和香料?
他答道:“有的,有春仙水,洛神水两种,”
他脸上的狐疑让秦霁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男子。
“不用了,五十五文,热水和皂角送进来可好?”
“成,客官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