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聿快三十岁了,不至于这点还看不出来,更何况汪绝很明显,像是笃定他不知道一样。
蓄意接近,费力讨好,在网上和他谈恋爱,玩他喜欢的棒球,做他喜欢的陶艺,等等等等。
他本来不想戳破的,就这样两个人归于平行线,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
汪绝又开始抖了,他安静了很久,没说话。
是默认。
陈聿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汪绝又沉默了很久,才道:“很小的时候。”
陈聿的眉头微微松动,继续问:“很小是什么时候。”
天都被两人耗得有点黑了,树叶在风中出“簌簌”
的声响,枝叶纵横交错,张牙舞抓的,像怪物一样从四周聚拢过来。
汪绝的眼睫也被风吹动,他在寂静的氛围中渐渐崩溃,悄无声息,“……不记得了。”
现在几点了?天好暗,有点看不清,他晚饭约的七点,要迟到了吧。
算了,反正已经用不上了。
陈聿沉声问:“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
汪绝脸色苍白,他费力掀起眼皮,看了眼陈聿的领口,后者这种像是审犯人的语气和口吻,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彻底击溃了,他声线颤抖:“记得又怎么样?为什么要和你说?说了有什么用?”
“……”
汪绝终于忍不住了,他有些失控,情绪决堤,“我说什么,你都会选汪致不是吗。就因为我是私生子,就因为汪致讨厌我,所以无论我做了多少,求了多少,只要汪致说一句,我的一切你都会抹掉。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陈聿闭上了嘴,只看着汪绝。
汪绝语无伦次地低吼:“可是最过分的是,你什么都不记得,一点都不!只有我,只有我……”
然而,提什么来什么,一阵铃声突兀地打断了汪绝的话。
是陈聿的手机。
汪绝大脑麻,他不敢猜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只余光扫到,上边的备注正是汪致。
他看到陈聿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接通,放到耳边,听着那个人叽里呱啦一长段话。
紧接着,陈聿很细微地动了下,看样子是想走。
汪绝脑子里那根绷得太紧的弦终于断了,手中的蛋糕和礼物盒直直坠在地上,好似有一声瓷器碎裂的清脆响,他猛地抓住陈聿的手臂。
下一瞬,肩膀上传来剧痛,陈聿皱起眉,“嘶”
了一声。
汪绝泄般地狠狠咬住他的肩膀,越来越用力。
很久以前,陈聿同样在这个位置试过这种疼痛,直到现在,他的肩膀上还有一条疤。
那时候他也要走,小汪绝也了疯地抱住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他的耳边,悲戚、痛苦,但怎样也敌不过别人的拉扯,要将他俩分开,于是最后,连牙齿也要出上力。
汪致:“喂?怎么……”
陈聿把电话挂断了。
汪绝在他耳边说:“我恨你,我恨你……我永远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