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橱柜上放着的酒瓶已经摔碎,客厅里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喘着粗气,肉眼可见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伤,爬都爬不起来,唯一直起身子坐在凳子上的是郑嘉琢。
他甚至还穿着桑落买的藏蓝色毛衣,藏蓝色衬得他冷凌凌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去剪,黑发垂下来,遮住了眼角,但并没有掩住他锐利的眼睛。
脖颈上一道血线,左臂的袖子都被划开了,鲜血几乎把藏蓝染成黑色。
在桑落印象里从来不抽烟的郑嘉琢咬着一根烟,把房间熏得很呛人,他腿边躺着个人,奄奄一息地说着求饶的话。
郑嘉琢踩在那个人的头上,把那个人的脸压得变了型,说出来的话也走了音,桑落听了一会才发现他说的是“郑董饶命”
。
就在那一瞬间,面前的郑嘉琢不再是与他相伴三个月之久的男人,不是挂着被包养名头对他百依百顺的金丝雀,而是染了血,野心勃勃手段残忍的郑董。
可是郑嘉琢此时却开口了,他咬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但桑落还是听清楚了。
“啧,废话真多。”
他抬起烟,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的漂亮眼睛,让桑落经常会看着看着就会走神的眼睛里面是让桑落陌生,不,熟悉的神色。
“我先生回来了。”
郑嘉琢轻快地说。
然后他踢了一脚地上的打手,慢条斯理地起身:“滚出去。”
桑落其实没听过郑嘉琢说粗字,高中的时候郑嘉琢话少得可怜,后来再见面就是位高权重的董事长,说话彬彬有礼斯文有度。
桑落眼睁睁看着几个大块头的打手走了出去,餐桌上摆着几把匕首,有两把上面沾了血。
他知道现在自己该让郑嘉琢给自己一个解释,可是郑嘉琢慢慢走过来,脖颈上一抹红格外刺眼。
于是他脱口而出:“你受伤了吗?”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住了,郑嘉琢顿下脚步,垂眼看向桑落,刚才踩着别人的头让人滚的眼神不复存在,这样沉默地看着桑落,竟然让他想到了受伤的小雪。
郑嘉琢抬了抬左手,刚才肌肉高度紧张,他压根感受不到疼痛,现在那种钝痛才随着桑落这句话涌上来。
“我……唔!”
话音未落,桑落扔下蛋糕,一拳打了过去,郑嘉琢不知道是不是没反应过来,居然躲都没躲一下,硬生生挨下这一拳,脸被打得偏过去,很快就肿起来,被额发遮住的眼尾也红了。
郑嘉琢这个身份,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
但刚才还一个人撂下五个人的郑嘉琢,此时此刻却连手都没抬一下,开口倒是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手臂被划破了,”
郑嘉琢顶着被打得肿起来的脸,依然用后背受了伤的时候那种亲昵的语气请求,“先生,给我包扎吧。”
桑落没动,只冷眼看他,但是却怎么也看不透他了。
此时,卧室传来声响,小雪在里面叫了两声。
桑落这才回过神来,没再看郑嘉琢一眼,拉开卧室门去看小狗。
小雪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关起来,郑嘉琢在卧室里面放了个狗碗,里面盛着一大碗零食,平日里郑嘉琢都要管它,这次没人管,撒开了欢吃。
门一打开小雪就冲了出来,蹭着桑落撒娇,桑落蹲下来摸它的头,它闻到客厅的血腥味,有些不安。
郑嘉琢站在旁边看了一会,阳台的窗户被他打开散味,冷风呼啸吹过,他却也不见得冷。
“纱布在电视机柜里。”
桑落抱起小狗走到沙发上,一个眼神也没给郑嘉琢。
郑嘉琢面无表情地看着小雪在桑落怀里摇头晃脑,小雪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怂成一团。
郑嘉琢挽上袖子,伤口血淋淋的,看着都疼,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利落地拿出酒精往上面喷,然后再拿出碘伏,消完毒之后用纱布绕了两圈,咬着纱布扯断。
他包扎的动作非常熟练,前后不过五分钟,就已经把自己的手臂包扎好,扯了两张纸擦了擦脖颈上,吹了风之后连身上的血腥气都散得差不多,干干净净端端正正地坐在桑落面前。
两人静默无言,郑嘉琢的脸红肿起来,看上去很大一块,但他并不在意,盯着桑落的侧脸看,肆无忌惮地描绘他的每一寸肌肤。
是桑落熟悉的感觉,以前两人遇上,郑嘉琢也会这样看他,桑落觉得这是挑衅,无比恶心。
“再看眼睛也别要了。”
“那你看我。”
桑落被他气笑了,不懂为什么郑嘉琢永远都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对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选择性地忘记。
以前在曼都的时候,看见他忘记了高中就算了,现在坐在这里,明明前几分钟的事,他却也当没发生过。
要一个说法吗?桑落冷笑一声,觉得没有必要,对郑嘉琢这样的人,要说法有什么用,郑狗永远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给你一分钟,滚出去。”
桑落目不斜视,电视机屏幕倒映出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的影子,看起来恍恍惚惚模糊不堪。
郑嘉琢起身,走了出去。
桑落听见他的脚步声走远,走到了玄关,闭了闭眼,开始后悔刚才没再打重一点。
下一秒,开门的声音并未响起,玄关处传来郑嘉琢的声音:“你又买了那款蛋糕吗?”
郑嘉琢拎着纸袋走过来,把蛋糕取出来放在茶几上,可惜刚才蛋糕被桑落粗暴对待,现在看起来并不好看,慕斯奶油弄得透明的蛋糕盒子里到处都是。
一片狼藉,就如同这间房子里的一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