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有些惊讶:“叔父您知道他?”
谢安已过耳顺之年,眉白须白,
神情祥和,笑起来似佛陀一般:“他的一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直接让自己的名字入了皇上的耳,这样的后生我又怎能不知呢?”
“确实是个不错的后生。”
谢道韫顺着他的话应了句。
“那侄女对此子有何评价?”
谢安摸着长须,抬眉问。
“他……”
谢道韫拧着细眉,欲言又止,“虽有惊人处,但其心性难琢,道韫实在不知该如何品评。”
“哦?”
谢安起了兴趣,“看来,侄女你方才所言的‘士族子弟乏善可陈’中并不包括他。”
“叔父,您错了。他亦在‘乏善可陈’一列。”
谢道韫摇了摇头,沉吟道,“或是说,他希望侄女将他归在此列。”
谢安闻言眉头向中一耸,有些不理解:“这……怎么说?”
“叔父,您可知那句入了陛下耳的七言句,是怎么来的?”
谢道韫问。
谢安想了想:“似是关于《木兰辞》的看法?”
谢道韫点头,随后将当日的情况道出:“当时侄女正在教《木兰辞》,便问及学子对此诗有何看法。
“学子中有跃跃欲试者,有凝神沉思者,亦有不满侄女教习此诗者。
“唯有他,在侄女眼皮底下将书页翻到后面看了起来,不像是在思考,亦不像是不满此课。
“侄女心生好奇,就主动点了他的名字,于是便有了那份作解以及七言句。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谢安:“可若当时侄女
无视其行不点他名,也就听不到那样精彩的作解和七言绝句了。
“侄女不问,他就不答。这样的情况不是一次,而是次次。”
谢安摸着白须的手蓦地停住,道韫口中所述之人,与他那日在余杭所见的蓝袍少年郎似乎有些不同。
他眼睛微眯,若有所思:“此子竟这般内敛。”
谢道韫不置可否,又说:“侄女曾与他对弈,发现他的棋式棋招新颖独特,远超当今棋手。
“原本侄女应以十目子落败,却在他的迂回之下,以平局收场。”
谢安一愣,手禁不住上下抚其白须:“棋可观人。我虽未见棋局,但却知你的棋力。
“能凭一己之力,在你的手下左右棋局者,绝非寻常少年。
“不过,他的祖父是坐隐高手,有这样的子孙倒也不足为奇。”
谢道韫:“叔父您说得最后一句,便是他应付那些称其棋艺之高的理由。
“除了与侄女对弈的那一局,之后他每每与旁人下棋不再用那些新颖的棋式,而是择以王中郎惯用的棋招棋式。
“侄女觉得他此举颇为奇怪,却又言说不清哪里怪。”
“或许,旁人棋力与他差之甚远,看在同窗之谊的份上,他故而让之?”
谢安略收下颔,垂眼看着面前的茶盏,“若真是这般,这太原王蓝田也算是个心中有沟壑,腹中有山海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