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的头忽然无力地歪向一旁,骨节咔咔作响。
李端礼的头皮猛然一紧,身体僵在原地。
新娘脸上的浓妆之下难掩一颗颗黑色尸斑,一只眼紧闭,一只眼半睁着,露着血红的眼白看着李端礼。
李端礼听说过,有些大门大户的儿女如若未嫁娶而亡故,鬼魂便会作乱,所以,一定要办场红事,撮合两名逝者结为夫妇,这样才能让他们顺利投胎。
但他从未听过,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样拉着尸体完婚的情况。
李端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盖头,他总觉得新娘在看着自己,甚至感受到她在向自己的后脑吹出一阵阵凉气。
都是自己吓自己,庸人自扰罢了,李端礼心中安慰自己。
盖头拾了起来。
李端礼稍微松了口气,新娘没有改变姿势,那只闭着的眼睛也没有睁开。
新娘的双手微合,放在腿间,两个指甲紧紧贴在一起,像是在扣指甲。
娘曾吓唬自己,不要乱扣指甲,否则指甲便会长进肉里。
不知为何,李端礼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件事。
看着眼前正在腐坏的新娘,李端礼不禁幻象着,她生前会是什么模样。
带着心中涌现的丝丝悲悯,李端礼伸手,轻轻帮她把那只眼睛合上,最后蒙上盖头。
“没啥蹊跷吧?”
梁涛涂问道。
失了魂一般的李端礼已然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轿辇,如何回来的。
面对梁涛t涂的问题,他虽然心中有答案,却不知如何作答,也不知该先说哪句。
“说话,李端礼,没事我就放行了啊……”
“别别……别……不……”
李端礼有些语无伦次。
他奇怪的状态激起了司马知微的好奇,他一把扯下梁涛涂的令牌。
“我去看看。”
司马知微向轿夫亮了下令牌,快步走进轿辇。
“司马公子……这种事让老夫来就成,您犯不着吶……”
梁涛涂喊道。
李端礼想阻止司马知微,但他的心狂跳不止,仿佛一张口便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片刻后,司马知微从轿辇里下来,气定神闲地向梁涛涂挥手示意。
“梁大人,无事。”
“没事啊……那让他们进去吧……”
“不不……”
说不处话的李端礼死死抓着梁涛涂的手。
“不不不啥呀!你咋也跟李硕似的了?司马公子都说没事,你非得没事找事?先帝灵驾一会儿就出来了,要是你拦着这伙人不让他进去,挡着周大人的道,他不得一剑把你砍成两截!”
梁涛涂不耐烦地甩开李端礼。
司马知微回来将令牌归还给梁涛涂。
李端礼稍微缓和过来,盯着司马知微,半晌挤出来两个字。
“新娘……”
“李端礼,难怪你进去待那么久,回来还激动地说不出话呢!新娘确实好看,怎么形容呢?红唇皓齿,肤如凝脂,手似葱白,声如……声如……唉我算是明白我为什么写不出飞尘录了,想要引词用典的时候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
“她说话了?”
李端礼瞪大眼睛,问道。
“说了,不过我不太懂,是不是所有女子嫁人时都这样,她说她不想成亲,她遇到想嫁的人了……”
咚……咚……咚……
所有人抬头望去,望楼上满是绿锈的铜钟,历经百年的沉寂后,再次发出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