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禪幾乎沒有任何他就在身邊的實感。
但這一日做完早課,忘禪還是立在門口,四處張望了一下,喊了一句「東生」,也不知這大活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的確就是突然從轉角處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黑衣,行色匆匆:「忘禪大師,您找我?」
「嗯。」忘禪看他一眼,見他眼下青黑,像是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似的,不由得有些不忍心,想來也是守他守的……於是忘禪忙道,「我們進屋說。」
東生有些猶豫:「將軍說了……」
「他眼下也不在,你聽他的做什麼。」忘禪已經邁開步子往屋裡去了,「你跟我來。」
東生這才忙不迭的跟上。
忘禪讓勤非去備了壺好茶,這才在桌邊坐下,問道:「這幾日,你可有景將軍的消息?」
東生先是一愣,緊接著笑了笑,有些開心似的,說:「我成天都跟著您,哪有將軍的消息,不過您要是想知道,我便回去問一問。」
他笑時嘴角有個梨渦,倒讓忘禪覺得眼熟得很,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到底為何眼熟。
「罷了……」忘禪不想讓景伏城知道,頓了頓,便道,「你便當做我什麼都沒問。」
「啊……」東生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我問肯定是最快的,您真不想我問麼?」
第64章翻臉不認人
接近大年初一,宗祠的修建也近尾聲了。
眼看著曾經的滿目瘡痍平地如今平地拔起幾層高樓,四周綠植也蓄勢待發,連忘禪不由也有片刻失神。
彈指一揮間,他自鴻鵠寺來京城竟然也已經小半年。
忘禪未對這宗祠修建發表任何自己的意見,他只看了看風水,別的再沒多說什麼。
其實他今日前來,也不是為這宗祠的,而是為找景伏城是否在此,顯然,對方不在。
對方已經約有十日沒有任何消息了。
難免心裡頭有些著急。
「這段時日都是誰來拍板的?」忘禪不由開口問道,「景將軍不是不在?」
「嗐!」劉東窯笑道,「那位雖說接了這活,可從來也就沒管過,您上回來那趟,就是他來這的為數不多的幾趟之一。至於是誰拍板麼,前段時間景將軍遣了個他的手下來,叫做沈默,後面就一直是他在拍板了。不過他有經驗,提的那些建議確實都切實可行,大家也都服他。」
忘禪覺著這名字熟悉得很,直到見到本人,才驀地想起來,當初景伏城找寧乘風要人,要的不就是「沈默」?
但兩人不熟,這是第一次見。
故此劉東窯給彼此介紹時,那沈默也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一臉漠然的模樣。
劉東窯偷摸兒告訴忘禪道:「他話少得可憐,一天能說上三句都算好的了。」
沈默此人,長相普通,身材也普通,把他扔在人群里,可能眨眼都找不到的那種,看上去幾乎沒什麼可取之處,也不知景伏城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
忘禪行了個合十禮,兩人便再沒其他多的交際。
忘禪跟著劉東窯進了修建好的宗祠裡面,正中央擺了一尊大佛,忘禪念了句「阿彌陀佛」,便跪下去拜,劉東窯便在一旁看著,邊看邊道:「景將軍可是出什麼事兒了?」
忘禪動作一頓:「如何這麼問?」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見你有些著急。」
忘禪閉上眼,心中什麼也沒想,只跪在那裡。
劉東窯見他不說話,張嘴又想說句什麼,突然覺得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立馬擰著眉頭回頭就要刺上幾句,不想看到來人,便猛地瞪大了雙眼,幾乎是嚇得屁滾尿流的跪了下去。
他正要高呼,英公公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讓他出去。
劉東窯忙往外跑了,溜走前還貼心的合上了裡屋的門。
房間裡沉默了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其實忘禪沒求佛,也沒誠心念經,只是跪在那裡,腦海一片空白,什麼都不想。
直到風聲突然吹得門「鐺鐺」砸了兩下牆,屋內的沉寂才被打破。
「他沒出事。」
熟悉的聲音於是在身後響起來:「伏城最近心很是浮躁,朕看不下去,將他在宮中關一段時間的禁閉罷了。」
忘禪並未過於吃驚,只因早在景伏遠來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察覺。
倒不是對他有多熟悉,只是他身上有些偏濃的龍涎香味道,很難讓人察覺不到。
「阿彌陀佛。」忘禪低聲嘆了一句,這才起身道,「陛下今日怎有空來這宗祠。」
「想著這宗祠即將完工,自然要過來看上一看,是否符合朕的心思。」景伏遠抬了抬手,示意英公公先出去。
屋內便只剩下他們兩人,那鶴唳的風聲被英公公完整的關在門外,再也聽不到絲毫了。
鼻尖的龍涎香味道似乎更加濃郁了,忘禪不由得微微攏起眉頭,表情不見得好看。
景伏遠道:「你可知我為何要修這宗祠?」
「為何?」
「當年朕還年輕時,聽夢曾告訴朕,若她故去了,萬萬不要葬在皇陵之中,人太多,她嫌吵鬧。可聽夢走得突然,朕還未來得及替她準備這些,只得將她葬進皇陵之中。」景伏遠雙手負背,語氣有些低沉的道,「這宗祠待到朕百年之後,便將聽夢的牌位移過來,與朕的放在一起,供後人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