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繼續道:「如今景將軍是京城裡炙手可熱的人物,誰都想同他攀上點關係,他想要什麼,使個眼色,別人巴巴的就送了上來,不過是去趟禮部尚書家中,那不容易極了?隨便下個帖子便過去了,你何苦捨近求遠呢。」
忘禪被他說得是一時無言。
他何曾不知如今景伏城的地位與從前相比是天翻地覆。
世人皆入世,皆現實,他與從前相比同樣也是天翻地覆。不過二者掉了個個兒罷了。
忘禪還是沒去找景伏城,沒到絕處,他想著自己總有法子可以解決。
這麼想了兩日的法子,忘禪又在獄外見著了景伏城。
對方住在高轎上,撩起一側輕簾,與他四目相對。
忘禪便側著身,低著頭,讓他過去。
馬車剛往前「踏踏」的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緊接著帘子拉開了,景伏城從馬車上跳下來,一把捏住了忘禪的手腕,長嘆似的道了一句:「我上輩子總歸是欠了你的!」
忘禪被他拽著上了馬車,勤亦忙不迭的跟上。
被景伏城摁著坐下,馬夫的聲音也響起來:「爺,往哪兒?」
「去林府。」
禮部尚書便姓林。
忘禪捏了捏手,手背青筋微微暴起,他沒抬頭去看景伏城,而是低著頭轉自己那串佛珠。
景伏城一屁股坐下來,悶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憤憤開口道:「秦持玉,你總這樣倔,有誰忍得了你?普天之下恐怕就我一人,你卻還不知足,要將我折騰成什麼樣子你才甘心。」
勤亦眼珠子轉來轉去,眼觀鼻鼻觀心,與忘禪那雙過於冷漠的眼對了,心裡頭翻滾而起的八卦一瞬間全都湮滅了,他咳嗽了一聲,雙手合十閉了眼,心裡頭一遍又一遍的道「我什麼都沒聽到」。
忘禪也沒說話,馬車裡沉默一片。
馬車穩穩噹噹的停在了林府。
與靖王府相比,此處低調許多,門的寬度對比便小了一半。
按理來說馬車就算要進大門,那也得從側門進,但景伏城是景伏城,可不是別的什麼人,他就這麼大喇喇的從正門進了,看門的還不敢攔著他。
他來了的消息一傳進裡頭,還未脫下官服的禮部尚書便匆匆忙忙出來迎了,語氣里也一點都沒有不被尊重的不爽:「這是哪陣風把景將軍給吹來了,景將軍大駕光臨,我這座小廟無上榮幸啊。」
景伏城撩開帘子先下去了。
忘禪聽到他與林大人寒暄了兩句,緊接著提到了自己。不過與他想像中的不同,景伏城說的是他特地請來了一位大師為府中已逝之人度。
忘禪不知道那林大人是何想法又是何表情,總之他沉默了片刻後,微微頷:「大師請吧。」
忘禪這才看到這位林大人的廬山真面目。
他比景伏城矮了一個頭,皮膚黝黑,眼珠子看人時帶著幾分蔑視,嘴角兩撇小鬍子,笑起來時又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林大人。」忘禪對他行合十禮。
「這邊請。」這位林大人對景伏城的如此行為儼然是有些不滿的,想來也是,自己的家裡事,一個沒什麼關係的外人來替自己操勞,誰會覺得滿意?
不過是礙於景伏城的身份,所以不好拒絕,不僅不好拒絕,還得腆著臉道謝,換成誰誰會樂意啊。
忘禪被人領著進了後院。
帶他們的應當是府中的管家,一路往前,走得極快,很快就將林大人和景伏城落在了身後。
「就這。」管家在一口深井處停下,「其實我們府中沒死過什麼人,無非就是幾年前在此處溺亡了一個小婢女,大師若要度,便在此地吧。」
忘禪四處望望,此處雖然是後院,女眷聚集之地,但人卻寥寥,估計是林大人已經特地囑咐過了。
想見林雁雁談何容易。忘禪心中嘆息一聲。
做戲做全套,忘禪當真沉下心來為這府中亡魂度,等他再回過神時,景伏城與那林大人已是換了一處談天說事,忘禪被管家領著也去了前廳。
景伏城正在飲茶,據說是上好的井,喝起來舌尖都是香的。
見忘禪過來,景伏城朝他使了個眼色,忘禪這才詢問道:「林大人府中似有渾濁之氣,莫非近幾月發生過什麼?」
林大人握盞的手微微一緊,旋即意味深長的望向忘禪,道:「大師說得正是。前段時日小女曾受過一場驚嚇,如今都還未恢復過來,在家中靜養,連我都不敢見呢。」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景伏城再大的面子,也不好說讓一個病人出來相見,便算是鎩羽而歸了。
兩人便猜出來這位林大人的意思,想來是並不想參與其中,所以才如此退避三舍。
應該是也猜到了什麼。
一直到被林大人送出林府,三人連林雁雁的面都未曾見上一面,更何況是再問更多了。
坐在回去的馬車上,景伏城狠狠地一拍大腿,道:「那老狐狸顧左右而言其他!分明看出了我的來意,卻裝傻充愣,想來也並不願意摻和其中。」
「再想其他法子吧。」忘禪道。
景伏城神色略有幾分愧疚:「抱歉,什麼忙也沒幫上。」
忘禪卻是微微搖頭:「若非是你,我恐怕連林府都進不去。」
「再不然……」景伏城眼珠子一轉,出了個邪招,「待會兒用過晚膳,你好好準備一番,我晚上帶你入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