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忘禪倒是平平淡淡,只是擱了筷子問了句:「沒人給他看?」
「有倒是有。」勤亦撓撓後腦勺說,「靖王府里的人一窩蜂全涌過去了,聽說府里還有一個皇上賜的御醫,這會子也往那邊趕呢。」
忘禪「哦」了一聲,冷靜道:「那我去看什麼,御醫足夠將他治好了。你坐下,今日幹什麼去了?」
勤非有些瑟縮的看了一眼勤亦,直朝他使眼色。
勤亦攤手表示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勤非只好坐下來,老老實實的,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甚至不敢抬頭看忘禪,小聲囁嚅道:「景將軍說要去練兵,我好奇……所以跟過去看看,那練兵的地方在郊外,周圍就是林子,裡頭還有好些兔子啊鷹的,景將軍就是被鷹給撓了。」
忘禪見他三句不離景伏城,心裡很是意外,什麼時候景伏城變得這麼會籠絡人心了?
「景將軍還告訴我,若我想還俗投軍,也不是不可以……」
他這話說出來,連勤亦都驚了一下:「勤非,你這是在說什麼!」
偏偏忘禪沒說他,反而還道:「等園宗大師出關了,你再把這話說給他聽也無妨。」
這回勤非什麼也不敢說了,他惹得起忘禪,可惹不起他師父。從小到大他在鴻鵠寺無法無天,除了他師父,誰也不怕。
「吃飯吧。」忘禪又拿起了筷子。
景伏城正好被鷹抓了脖子,傷得確實不重,只是幾道血痕看上去頗有些嚇人。
將血跡擦去,御醫又給他抹了藥膏,看上去就好多了。
他一直往門口瞅著,直到看到小廝福生跑進來,才一下子站起來問道:「他怎麼說?」
福生喘著粗氣道:「忘禪主持什麼也沒說。」
景伏城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又冷著臉坐回去:「什麼都沒說?連一句關心都沒有?」
「說、說……」福生小聲道,「說有御醫治將軍您足夠了。」
「出去!」
景伏城壓著心裡頭的火突然吼了一句,那御醫也嚇了一跳,忙將藥箱拿了起來。屋子裡圍著的一堆人都往外去了,福生也不例外,可他腳還沒來得及跨出去,便聽到景伏城又問了句:「他都跟即子箴說了些什麼?」
福生哭喪個臉又轉頭回來,一五一十的答了。
景伏城臉色愈發難看,尤其是被那燭火襯得,好似阿鼻地獄裡頭的閻羅王,找人索命似的。
第9章青樓
忘禪聽了勤非的描述,猜測景伏城傷得應該不重,但不知為何,心裡頭始終沉著塊大石頭,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到白燭都燃盡了,燭火「啪」地一聲炸開,室內陷入徹底的黑暗之中。
忘禪又翻了翻身,突然聽到耳邊有一陣窸窸窣窣的、極小的動靜。
若非是深夜寂靜,恐怕他是察覺不出來的。
忘禪渾身警惕起來。
直到房門被人給推開,忘禪猛地一下坐起來,看到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雖然看不清楚臉,但這身形縱然是化成灰忘禪也認識。他泄了口氣,皺著眉頭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來做什麼?」
景伏城沒說話,而是往前走了兩步,借著月光,忘禪看清楚他的表情,微微的愣了一下。
景伏城盯著他,但那眼神麻得很,空空洞洞的,沒什麼神采。忘禪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景伏城仍沒什麼動靜。
「這都多久了,夢遊的老毛病怎麼還犯?」忘禪心裡頭也覺得有些發毛。
畢竟被人一直盯著看,對方還不說話,換做是誰也沒法心安。
但忘禪知道夢遊的人不能叫醒,只能任他看著。
忘禪用他盯著自己看的時間來觀察景伏城的變化,比五年前高了些,肩膀更厚了些,本來精緻貴氣的樣貌成熟粗獷了一些,其他的倒與以前沒有太大的變化。
那雙眼,仍然是黑黢黢的,盯著人看時像是漩渦般要將你吸進去。
再往下,忘禪這才看到景伏城頸上添的傷口,結了痂的幾道傷疤,已經上過藥了,看上去倒不算嚇人,想來是靖王府的人都仰仗著他,所以一個小口子都如臨大敵。
這是忘禪再見景伏城後,第一次這麼仔細的打量他。
往日他都不能看他,也不敢看他。
就算是看著,也是虛虛地掃那麼一眼,不敢看久了。
景伏城這夢遊也算是恰逢其時吧。
景伏城足足盯著忘禪看了半個時辰,才自己轉身回了房,期間什麼都沒做,也一個字都沒說。
忘禪怕他半途出事,還跟著他一起,將人送回了房間才放下心來。
第二天一大早,靖王府靜悄悄的,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忘禪估計景伏城也不知道自己居然夢遊了,而且還夢遊到了他的房間裡去。
勤非悶悶不樂,勤亦倒是跟平時沒有太大的區別。
用過早膳,忘禪便領著勤亦出了門,兩人還特地喬裝打扮了一番,戴了頭巾帽,畢竟盯著倆光頭去青樓著實有些不太合適。
京城有一處花柳巷,從巷口開始一直往裡全都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樓。最裡面那家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銷魂樓,一連數年的花魁都自銷魂樓而出。而忘禪之所以要來這銷魂樓,便是因著死者裡頭有一半都是銷魂樓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