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涅,我要看新来的妹妹!”
弘暟忽然跑进来,“好标致的妹妹!”
“妹妹小你八岁,你可要好生待她,且不可磕着碰着。”
完颜福晋叮嘱道,“暟儿,照顾好妹妹,带妹妹出去玩吧。茑娘,跟四哥哥出去玩吧。”
弘暟带着乌尓登格来到自己的房间,乌尓登格见里面也实在雅致,便好奇不已。
“四哥哥,额涅说,我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是不是以后,我就见不到额涅了?”
乌尓登格问,“这里跟我家不一样。”
“以后这里就是你家,我是你哥哥,我就会保护你!”
弘暟拉住乌尓登格的手,“你就是我妹妹,我永远的妹妹。我会一辈子保护你!”
纤袅从沉思中醒来,已经满脸泪水。面前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是曾经最疼爱自己的哥哥。这个对她最好的哥哥,什么好的都想着自己。想到这里,她的泪水也不断流下。
“四哥哥,我……婚姻大事从来不是我自己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违背,更何况是先帝的圣旨?八旗女子是必须参加选秀的,我被选中了,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去追求情情爱爱,我不能将‘情爱’挂在嘴边,我要时刻保持端庄,我必须埋葬我的本性。对于和亲王,我不能爱他,他也不能爱我,纵使我们是夫妻,那也不过是一个政治上的利益罢了。他宠爱我固然是好,若是不爱,我也无话可说。我在王府压抑多年,我本知我不该贪图情爱,只是……我也想要冲破一种无形的束缚。有一个我说不清的、无形的笼子关着我,我多想飞出去,看看外面,去寻找我所向往的。只可惜……我不敢,也做不到。鸟笼太牢固了,会将我永远束缚。”
纤袅叹气,“情爱,不是你我可以谈论的。”
“那么,你真的喜欢理亲王吗?”
弘暟问。
“我……我不知道。”
纤袅沉默了,“我不知道我更爱谁,但是我知道,就算爱,我不能说出来。或许,我本不该有爱。爱……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
不迈,本是所有女子都该遵守的,我却从小厌恶。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本来是该遵守的,可是我自小就反感。我是在白山黑水边长大的,哪里知道汉人的这些规矩?额涅把我送到你们家,也就是为了来这里学这些规矩。或许情爱,根本就不是我能谈论的。一个人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我只需要做好我分内的事。有人爱我,固然是锦上添花;若是不爱,我也不怨。有宠有爱不敢奢求,无宠有爱固然美满,有宠无爱世间常态,无宠无爱世态炎凉,可是却是大多女子所经历,又怨得了何人?女人本来就是为了相夫教子而存在,那些有闺怨的女子便是对自己的夫君不忠贞——这种事,我绝对不能有。‘爱’不能挂在嘴边,‘怨’更不能表现出来。可是,我内心实在寂寞。我外表光鲜亮丽,一辈子没有见过铜钱,手上随便一件玩物就是寻常百姓半辈子的口粮,我身居高位,我享尽荣华富贵,我受尽宠爱——这就是额涅为我营造的幸福生活,我必须恪守这些礼教,才能拥有今日的一切!可是,我内心寂寞啊!我不能怨,不敢怨,可是还是怨了;我不能爱,不敢爱,可是还是爱了。我最终还是违背了女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你不怕吗?”
弘暟问。
“怕,怎么不怕?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我的贴身丫鬟都不知道这件事。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千防万防,如今也露出了端倪。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
“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可是……我怕万一哪一天你被发现……你就放弃与理亲王在一起吧,理亲王绝非善茬!他经常来与我阿玛密谈,我也听得几句,他表面是请教阿玛如何为人臣子,我看不见得——他要的,是皇上那个位置!他是旧日东宫嫡子,他就是……皇位最大的威胁!他为了皇位,可以不择手段!若是败了,自然皇上会严查,你难以幸免;若是成了……跟着开国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大臣活下来几个?他一定会找理由除掉你,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弘暟道,“妹妹,听我一句话,我必然不会害你!你既然嫁给了和亲王,就跟着他踏踏实实过日子——这样对你最好。我一直病着,却一直在想,既然我爱着你,虽然不能拥有你,但是,我希望你好!听我一句劝,跟理亲王断了这层关系!”
“对我最好?你又不是我,什么对我好我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纤袅冷笑,“照你这样做我只是肉体上幸福了,可是这是一副空空的尸体,没有灵魂!我要我的灵魂自由,我要去追求爱!我不管和亲王爱不爱我,他是我的夫君,他是囚禁我灵魂的罪魁祸首!我不管理亲王要做什么,反正我爱他!”
“你就这样执迷不悟吗?情爱既虚幻又真实,就算灵魂解脱了,在自由游荡,那也不过是孤魂野鬼!”
弘暟痛苦道。
“四哥哥,你不懂。”
纤袅轻轻道。
“你还是没有长大,还是不懂事。”
弘暟叹息。
“你不要劝我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纤袅淡淡道。
弘暟只能望着纤袅远去的背影,泪尽。
玲珑在外面听不真切,只听到纤袅情绪似乎很激动。纤袅出来之后,也没见到什么异样,只是跟着纤袅就回去了。
木兰秋狝一事便这样过去了。
深秋夜,风飘瑟,落木尽殒。韫袭苑前,诸妻妾伴着弘昼享夜宴。纤袅望着浸月逐渐发福的身体,很是难受。看着跳舞的舞女,竟觉无趣,不断叹气。
“福晋可是不喜欢这出戏?”
弘昼问。
“天天听这些,不是戏曲儿就是那些固定的乐舞,实在无趣儿。这些民间来的,我本以为有些不同,没想到跟王府里面的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