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內,唯餘下她二人,林知秋摸索著解下眸上的白綾,偏過頭望向身旁的女子,略顯不?安地小?聲?地囁嚅道,「出岫,昨夜你見過宋小?姐的夫郎……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伯爵顧氏是皇家遠親,顧如箏的樣貌品性自是無可挑剔,自小?受的是禮從妻主的訓誡,卻能?看?得出他待詩意也有一片真心。
「昨夜倉促未曾仔細留意,不?過郎君顧氏頗是溫和賢淑。」
裴出岫以為他心裡在意,體諒地低聲?道,「若是你不?願去,我去替你回絕了就是。」
男人靜默了片刻,還是搖頭,「我是真心祝福她們美?滿安樂,若是回絕推託反倒顯得心意不?誠了。」
「過去在明?月夜有些積蓄,若是在京城我也好備下見禮,贈與宋小?姐與他夫郎的孩兒。」
「這有何難。」裴出岫撫上他的肩頭,替他捋平眉間的皺褶,「你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我們這就去銀樓選一樣贈禮。」
曼華樓在府城中央,銀樓鋪面眾多。
這還是裴出岫與男人相識以來,頭一回結伴上街,她們攜手而行,街市上偶有行人打量,也甚磊落坦蕩。
到了一間命為「折玉軒」的鋪子,裴出岫攥緊林知秋的胳膊,低聲?訴與他門前有檻。
此?時時辰尚早,街市上方熱絡起來,銀樓掌柜見她二人衣著不?俗、樣貌不?凡,噙著笑意親自迎她們入內。
裴出岫想送一把長命鎖,掌柜的應了一聲?,目光不?由得落到男人的腹部。
她二人姿態親昵,猶如婚妻夫,自然引人遐想。
「是贈與友人的。」裴出岫下意識地將男人掩在身後,掌柜的也覺出唐突,連忙垂捧來一匣子各式各樣的金、銀、銅鎖。
林知秋瞧不?見樣式,裴出岫便耐性地逐一替他描繪。
掌柜的正瞧她二人一個低語一個回應的,十分?賞心悅目,就見女子舉著一把琢琱著雙魚蓮池戲水的銀鎖請她拿紅布包起。
「這位夫人與郎君真有眼光,這把鎖既是精巧又有意。」
她又說了好些吉祥話,裴出岫在她將匣子收回的時候,追上去低聲?問道,「此?處可有匠人能?修復玉器?」
掌柜的點了點頭,見她取出兩截碎裂的玉簪,接過以後端詳一陣,發?出驚嘆,「這可是上好的子玉,當?真是可惜了。」
裴出岫塞了銀鎖與補玉的銀兩與她,「請掌柜的勉力而為,過幾日我再來取。」
~
約莫申時末,官舍遣了馬車來曼華樓接她二人過府赴宴。
官舍後院有個正堂,那管事名喚宋珏,是雲姨的親女,如今跟著詩意侍奉。
她與秀錦侍立在堂中,宋家郎君今日已能?起身,正在堂廳里張羅著夜裡擺席的飯菜。
妻主只說夜裡要招待兩位京城舊友,乍然見到昨夜救治他腹中孩兒的裴出岫,顧如箏是心生親近的,待見到她身後的淡容男郎似是微微一愣。
裴出岫與他問候一番後,將林知秋引至顧如箏面前,「知秋是出岫的夫郎,今夜我妻夫二人備了薄禮,是祈兒吉祥如意的。」
顧如箏長在京城,自是知曉尚書府公子林知秋的,他與妻主從前有婚約亦有情誼,後來與他成親才是不?得已為之?。
不?過這些皆是過去的事了,他既已嫁作人夫,今夜又是誠心來賀喜,反倒令他對?這位舊時才子更是敬仰。
匣子裡紅布包著一把銀鎖,他見了不?由得驚艷,微紅了面頰與她二人道謝。
「銀器能?止驚悸,除邪氣,裴大夫與夫郎有心了。」
不?多時,宋詩意從府衙罷事回到官舍,沒想到如箏與出岫她們已言談甚歡,倒似是她這個邀宴的仿若人了。
她們四?人難得圍坐一桌,宋詩意坐在主位,為懷有身孕的夫郎布菜。念及林知秋目不?能?視,便也為他舀了一碗肉末菘羹。
轉過身,見到裴出岫同樣為他夾了菜,碗裡除了些時令蔬菜,還有挑了刺的細嫩魚腹肉和燉得酥軟的清湯蹄筋,而林知秋嘗了那蹄筋以後臉上卻也未露異色。
宋詩意不?由得奇道,「從前知秋可不?喜葷腥,伯父想了許多法子也不?能?哄他多用一些,還是出岫神通廣大。」
聞得此?言,林知秋有幾分?侷促地放下筷箸,裴出岫打一般輕聲?道,「興許是知意府上的廚娘手藝精道,與天香樓的味道都相差不?離。」
「出岫謬讚了,哪裡比得上天香樓。我飲食不?忌,倒是如箏常思念京城的菜,換了幾次廚娘還是婆母從京城請來。」
今日與往常那些客套的酒宴不?同,宋詩意心裡歡暢,便吩咐宋珏取來兩壺溫過的酒。
「出岫可記得,那時在府上爹爹不?允我飲酒,我們便去二妹院子裡偷著喝。」
裴出岫見她起興,便也陪她一道飲一些。那是三年?前,她重傷初愈的時候,宋伯父憂心她身子養不?好要落下病根,於是對?她有諸多限制,照看?得十分?謹嚴。可她為了林府的事,又實在是心裡憋悶,便常央了她帶著躲去西跨院飲酒消愁。
見顧如箏朝她二人望來,裴出岫連忙開口?道,「小?酌怡情,身為大夫,我可不?允她貪杯。」
宴席算得酣暢。
宴罷後,宋詩意拉著她還要再飲,她有心留她們夜宿。顧如箏與林知秋一見如故,竟也開口?邀她們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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