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人一开始何曾不是这样。
一期一振不语,垂头看着骨喰带回来的那枝盛放的樱花,此时正被端端正正摆放在面前的桌案上。
骨喰说是那个女人让他带回来的。
“一期殿无需过于忧虑。”
换下了青葱色神祇管装,一身同色和服的石切丸温声插入了粟田口的谈话,“太郎殿同我都感受到本丸的气息变得非常洁净。如果审神者心术不正,草木也不会一夜时间就如此繁盛。这位审神者大概会带来些好的变化。”
“但是她身上同样带着很浓重的血腥和杀伐之气。”
药研藤四郎忧心忡忡,江雪左文字手中转动的念珠细不可查一顿。
“这不是很好吗。”
长曾祢虎徹架着腿,一派轻松随意的姿态,“能让我畅快打架的人类可是很难得的。武道能修炼到此等境界,心道也不会差。”
“呐呐长曾弥也是这么想的对吧!那个人真的好强啊!就那么一挥——一架——这样——那样——大家就全飞出去啦!”
顶着一头蓬蓬金色自然卷的狮子王闻言兴奋起来,伸出手夸张地比划,“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比老爷爷还强!”
“那个可怕的龙卷风的确厉害,但是前面的对阵才让人热血沸腾啊!那果决凌厉的招数,一想就感觉浑身热起来了!哟西决定了会议结束我要邀请审神者手合!”
“赝品果然是赝品!如此粗俗!简直给虎徹之名丢脸!”
蜂须贺气急败坏拍了毫无仪态的长曾祢一巴掌,回头看向一片沉重的粟田口,目光高傲,犀利如电,“虽然我对这位审神者的德行持保留态度,但是大家早上醒来应该都切身体验过了,有无审神者的本丸和付丧神差别有多大。
“斩杀了前任审神者的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结局好一点是灵力耗尽消失,坏一点是被讨伐全体碎刀。这位宣称不隶属于政府的审神者愿意接任是我们运气好。我以为所有人都明白,想活下去的话,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留住她。
“另外,作为刀剑,还担忧什么血腥肃杀,你在讲笑话吗?”
药研藤四郎猛得握紧拳头,旁边的鸣狐安慰状拍了拍他的肩。烛台切光忠感受着僵硬的气氛,干笑着打哈哈,目光游移努力转移话题,“大家不要这么紧张,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堀川殿呢?不是说已经伤愈了吗?”
“咦?堀川不在?说起来审神者说明要全体参加,和泉守呢?”
“鹤丸国永也不在?”
“他不在才好吧!黑色的恶魔……”
听到这,倚着立柱的李清河直起身,刻意把脚步放重,伸手拉开门——上一秒还充斥的窃窃私语的殿室瞬间鸦雀无声,连方才大刺刺瘫着的长曾祢都不自觉规矩了许多。李清河看了一眼对她笑得无奈的莺丸,抬脚走了进去,之前换上的黑色披肩随着脚步飘荡。
“咦咦咦咦咦!!!!”
突然狮子王惊讶地叫出声,打断了李清河的脚步,“还真、真是女孩子啊???”
李清河积攒的气势一瞬泄了尽,好笑地看了一眼咋咋唬唬的狮子头天然系少年,“你对我的性别有疑问?”
“没、没有。”
狮子王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不是他眼瞎看不出李清河的性别,而是昨天那一身军甲加上可怕的武力让他实在没法把她当女性看。
军甲虽短——咳,军甲虽短,但是也是身军甲,哪家女君子会穿军甲啊!
但是今天,小少年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女性,虽然衣着依旧偏中性化,但是——
她挽起了云鬓,发间别着一朵樱花。
会心一击。
狮子王默默垂下了头。莺丸眼尖的看到蓬乱发丝遮掩着的耳廓微红,了然一笑。
李清河重新抬脚,在半空微妙一顿,居高临下看向坐在狮子王对面、她的侧前方的那个温顺垂头露出后颈的青年。
“演武场、庭院无所谓,你不会想看到在这对我挥刀的后果的。”
不大的声音响起,在封闭死寂的屋子里被放大了好几倍,凭空带了几分阴森。
在桌案下悄悄凝聚出刀剑的一期一振手上青筋暴起,又颓然放松,任汇聚了一半的刀又渐渐隐去。
粟田口们纷纷担忧望向太刀青年。
“还有清楚的判断能力么,真是好孩子。”
李清河用听不出是称赞还是讽刺的语气说了一句,落脚,跨步坐在主位上,一声不吭,眼睛在一群付丧神中来回扫视。“除去还在昏睡的和泉守和照顾他的堀川,二十二位都来齐了,很好。”
李清河一边说话,一边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一袋糖果,向头顶横梁抛出——
打下来一只黑鹤。
鹤丸国永,平安时代的刀匠——五条国永铭名的太刀,刃先小切先,善于突刺,削铁如泥。近乎直纹的小丁子纹,木纹纹理的小板目肌,精致细腻,古朴雅观。刀身纤细,在千百次强力捶打下澄如秋霜,亮如白虹。精光四射,几乎能映出皮肤肌理来。
龙胆花的透珑鎺,展翅高飞的仙鹤刀纹,高贵透着荣光。身为斩杀之刀却太过美丽,被多次作为战利品夺走、陪葬、供奉,辗转游走,居无定所。
化作付丧神的鹤丸国永身着飘逸的纯白衣衫,战斗时宽大的衣袖随风飘荡,染上星点红梅,像一只划过天空的仙鹤。
宛若天神。
不过这座本丸的天神已经完全被黑色浸透了。
“既然来了就好好坐着,趴房梁上像什么样子。”
李清河语气透着莫名其妙的熟谙。
“叫人下来温和一点嘛,我可是昨天被你狠狠拍了一顿,现在身上还疼呢。”
黑色的鹤丸在半空中接住那包糖,轻巧落地,拍了拍衣服,装模作样抱怨着。亲昵的态度让刀剑男子们都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