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子妈在旁询问着。
“冶子今年也十三了,出了年我想让他去各处学习下,”
东南苗寨里,能制银的工匠已经没几个了,冶子虽说调皮,但他打小就跟着李曲奇制银,学银,耳濡目染着,制银这门绝活他要是真肯上心,是一定能学好,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啥,你要让娃跟你小时候一样,挑着担子去山里替人制银?他太小了。”
冶子妈有些不乐意,李曲奇常年都不在家,这要是再让冶子四处学习,去做个游匠,那她还真是没法过日子了。冶子妈将锅盖往了炉灶上一丢,背对着李曲奇,生起了闷气来。
“你也知道,冶子是天生的学制银的好手,他三岁就能区分我做的银器和其他工匠做得银具,七岁时就能偷偷替你打出个脚镯,要不是你心疼他制银时,烫伤了手,这几年他的技艺又怎么会一直没有进步。”
李曲奇那一辈的制银人,靠的是勤劳刻苦,很多刀工和手法全都是一凿一雕琢磨出来的。
冶子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必然会毫无保留的将技艺传授给冶子。
“那也得让孩子上完学,至少也要高中,总不能让他当个睁眼瞎,”
冶子妈自知理亏,她也明白丈夫让冶子学制银并不是简单的为自己寻个继承人,而是为了东南苗寨。
东南苗寨多年来都很受国家政策的照顾,全都是靠了李曲奇的政协委员的头衔。现在寨里找不出个出挑的人,冶子势必是要顶了那个担子的。
“就一年时间,我带着他四处走走,迟一年读书也没啥,他那脾气不磨磨,去中学里还指不准要闯啥祸。迟点他回来你和他说说,”
李曲奇没再多说,四处走走学学,也能磨掉冶子毛躁的脾气。
白龙潭的上空挂着一轮渐圆的明月,预示着八月十五即将到来。
“都快八月十五了。小鲜,善因师父说,过了今年我们就不用去寺庙里上课了,我姆妈说要送我去镇上读初中,”
冶子伸直了手,按着手电筒,其实月色那么好,有没有电筒都是一样的。
“去镇上?那不错,你那大块头,在了班里早就不合适了,”
小鲜说话可不客气,她听大人们说,冶子的年龄早该上初中去了。葛村就有几个去镇上读初中的大孩子,一个月回村里一次。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镇上读书?反正你的书也念得和我差不多,你还会说善因师父都不会说的叽里呱啦的洋人话,”
冶子还不知道他的求学计划已经多了份变数。他早就懒得去寺庙里读书了,可要是去了镇上,就看不到小鲜那张汤圆似的脸了。
冶子想着,手里的手电筒止不住抬高了些,直直照在了小鲜的脸上,看她怎么回答。
“我要是去了镇上,外公就没人陪了,”
诸时军是有提起过,等到初中就送小鲜去贵阳的中学读书,说是他在那有个朋友,不过那也得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冶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忽地停住了,手中的电筒立刻转向了白龙潭。
手电筒的光束照得并不远,冶子的心里,有股毛毛躁躁的怪异感,他调回了手电筒,往空中扫了扫。
刚才出门时,天上还挂着月亮,西边不断有铅色的云滚滚而来,月亮很快就被遮掩住了,天空只留下了个云色的光斑。
“不好,我们得快点往回走,这里离葛村比较近,我们快往村子里走,”
就在冶子说话的那阵空档里,一股风从白龙潭吹卷而来,风过之处,树木出了可怕的欲断声。
横跨在了白龙潭上的那条铁索桥上,数百块铺好的木板被掀开,砸向了天空。潭子上升起了一条水龙,只冲向水面。
“喀拉”
一声,索桥的左侧铁索硬生生被水龙折断了,冲到了岸边的冶子和小鲜及时刹住了脚步,一时之间,两岸飞沙走石,迷得人连眼都睁不开了。
“我们往回走,”
冶子话才落地,天空的乌云破开了个巨洞,雨水倾斜而下,“找个地方先遮遮,”
冶子熟悉地势,他记得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守山棚子。
山林间,风连根拔起来树龄不长的树木,冶子抓住小鲜,专拣了林木高大遮风的路跑,不敢有丝毫松懈,好大的风雨,他在山里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大的风雨。
两人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着找到了那座守山的棚子,冶子刚用力抓住了小鲜,用尽了气力,一进棚子,脚就软在了地上。不知为何,在了这座棚子旁,风雨小了很多,小鲜定了定心神,扫视着四周,棚子的旁边,栽着一棵杉树。
小鲜想不到红槐大巫师所说的另一棵龙杉就种在这里。
见了龙杉后,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也不顾棚子里的栅栏摇晃的厉害,爬上去登高一望,这一望,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揪住了,“外公!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