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顺先打开其一,从中取出一尊彩绘木雕观音菩萨坐像,道:“这是圣上亲赐的观音圣像,观音大慈大悲,庇佑阖府安宁,平安康泰。”
又接连打开数个锦盒,内有镶金兽首玛瑙杯,官窑粉青釉洗,霁蓝釉白龙纹梅瓶,还有诸多俊彦耆老的书画。
老太太眯着眼,细细端详,脸上露出欣慰,赞道:“铎哥儿有心了。”
二太太梁氏亦是满脸喜色。
这时旺顺又取出一个锦盒,二太太正要问这几样又是何物,旺顺已径直走向一言不发的三爷裴常安面前,恭敬道:“三爷,这是二爷特意带给您的。”
一瞬间,空气安静下来。
老太太笑意微顿,略带踌躇地看了眼裴铎,裴铎对祖母露出温和的笑,老太太的心这才稍安了些。
裴常安立刻起身,朝裴铎行礼:“多谢二哥。”
“打开看看。”
旺顺打开锦盒,取出一物,坐在一旁的裴元淑抬头去瞧,顿时呆愣一瞬,二哥竟是送了本《论语》给三哥。
裴常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在坐的哪一个不知道他从小就不爱读书,现在也同样不喜欢。
“古籍《论语》,博学启智,以此为镜,谨言慎行,修身养性,可懂?”
裴铎目光沉静地看着裴常安,语气虽平和,却带着不容商榷的威严。
裴常安忽地缩了缩肩,想开口应是,却讷讷不敢言。
他素日便畏惧这位嫡出的兄长,何况当下自己在外声色犬马、花天酒地的事,这位嫡兄似是洞若观火。
半晌,裴常安才卸下肩膀,腆笑道:“谢二哥教诲,常安知晓了。”
一副讷讷之态,实无生于武将之家的风范。老太太见了,当下脸色微变。
二太太环顾左右,有意打圆场,却见裴铎将视线转向了裴元淑,二太太眼神一滞,顿时心下发紧,他这个大官侄儿不苟言笑起来,她心里着实发怵,所幸裴铎只是问了一句“你可也懂?”
,便作罢。
二太太心疼地看了眼脸色微微发白的元淑,但终究没出声安慰。
老太太也看见了裴元淑发白的脸色,心底亦是心疼,赶忙岔开话头,说起热闹事来。二太太梁氏也反应过来,遂同老太太一起说说笑笑。
老太太吃罢一口杏仁酥,抽出一方汗巾子擦了擦嘴,而后赞不绝口。
二太太笑着也拿起一块杏仁酥,转过头来,眼尖地看清老太太汗巾上五福捧寿的花样,当即赞道:“老太太,你这块巾子上的绣样倒是别致,这针脚似是同以往不一样啊。”
老太太笑:“来了个新丫头,人勤快,手艺也好。”
视线转向正吃酒的裴铎,道:“我还让那丫头给你做一身便服,那丫头手艺好,做出来的东西体面齐整。”
二太太梁氏尝了口杏仁酥,眉开眼笑道:“老太太这么说,我知道那丫头是谁了,人白净伶俐。老太太都让她给铎哥儿做衣裳了,可见她定当手艺绝佳,否则入不了老太太您的眼。”
“就你贫嘴。”
老太太笑骂一句。
“既入祖母的眼,想来是个伶俐人,办事得力。旺顺,待会去给那丫头多些赏。”
裴铎眉目含笑道。
宴后,老太太拉着裴铎的手,好一番嘘寒问暖,叮咛嘱咐后才肯放人离开。
睿渊堂,早有一众丫鬟婆子守在门前等候主子爷回来。
旺顺跟在爷身后,远远便看见了老太太身边的陈婆子领着个小丫鬟走过来,旺顺当即上前询问,陈婆子笑着让那小丫鬟上前几步,可那丫鬟竟是纹丝不动,甚至想往她身后躲。
原来是二爷淡淡地扫了一眼过来,宦海沉浮多年,二爷官威积压甚重,便是同僚心下都有几分畏惧,更何况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丫头片子,那丫鬟被吓着了,
陈婆子一时间面上笑意凝固,尴尬地立在原地,她本也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让人来伺候二爷,可是如今,这丫头胆子忒小,竟是连二爷的身都不敢近,这样如何能得二爷疼爱。只能是个没福气的!
陈婆子只得讪讪笑两声,无奈地向二爷恭敬行礼,而后拉着人离开。
二爷赏采芙
宴后收尾,众人忙碌了一天,正准备收工歇息时,老太太,二太太那边的赏赐发下来了,二爷更是大手笔,每个人皆欢欢喜喜地来领赏银,及三套簇新衣裳。
二爷还甚是体恤在酷暑天奔忙的下人们,吩咐旺顺为每人置办竹席,凉垫,瓷枕等物,又命日日发放凉茶,莲子羹,冰酪,霍香,佩兰等消暑物什。
此外,斥资命人傍水建造数座凉屋,届时,清水将顺檐而下,似珠帘垂落,水汽氤氲,凉意自生,
二爷的此番赏赐一经传出,府里上上下下的婆子、丫鬟和小厮们无不精神大振。对下人们来说,每一文钱皆来之不易,平时攒钱都唯恐不及,哪里舍得花用。然而,夏日炎炎,酷热难耐,实在免不了要花费些银钱。
如今,既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又得了丰厚赏赐,他们自是喜不自禁,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喜悦。心中的感恩之情更是难以抑制,从嘴上到心里,皆是由衷地感激二爷。
张妈更是特意带着春喜和姜宁晚在旺顺管事面前,郑重地拜谢二爷仁慈宽厚,体恤下情。
领完赏赐,时近亥时初刻,星斗满天,四下里万籁俱寂,唯闻虫鸣唧唧。手捧诸般物件,姜宁晚仔细挑出其中的银钱。
取出一方绿绸子绣花手帕,将银钱小心裹起,置于螺钿漆匣中。再数数已攒的银钱,确认无差,方才舒口气,而后仔细塞进床垫下,妥善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