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气得浑身颤抖,目眦欲裂,手中簪子直指向了赵氏。
说起来,赵氏的母家和平康侯府还有一段恩怨,不过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了,许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
当时江诀掌政不久,朝中贪渎舞弊成风,从帝都寿阳到各州各郡,到处都是中饱私囊、聚敛无厌的贪官污吏。
为整顿吏治,江诀举国清查朝廷蠹虫,杀的人一批又一批,可谓血流成河。
当时,贪渎之风最为厉害的,就是离寿阳并不远的登州。登州官员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侵占农田、制造冤狱,可谓无恶不作。
登州被查之后,上至知州知府,下至狱卒衙役,几乎被杀了个遍,还有不少被抄家灭族。
而当时,登州上下官员闻风而动,不少人暗中出逃,朝中为将这些人缉拿惩办,严令无论官员百姓,如有窝藏者,皆以同罪论处。
其中,当然不乏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铤而走险,这些人中,有些人还以为朝政不敢一直杀下去,可最终,皆落得身首分离、家破人亡的下场。
登州一案,牵连甚广,伏诛之人更是多到数都数不清。当时的大邺,朝中官员几乎人人自危,百姓一边拍手称快,一边也人心惶惶。
不过最后,到底一举扼杀住了朝中的贪渎之风,甚至往后的四五年,这种威慑依旧笼罩朝野,朝中上下选拔官员、革新吏治,大邺的官场,才算焕然一新。
时隔多年,这桩旧案,除了亲历者,旁的人或许已经不那么记得了。
但是那年,赵夫人的弟弟就被牵扯进了这桩举世震惊的贪渎案中,最后正是平康侯带人将其全家下狱,最后依朝廷律,赵氏的弟弟,也丧命于那年的血流漂橹。
其实,赵夫人和她弟弟的关系并不好,赵家重男轻女,赵夫人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工具,虽然当时她也怨过这件事多少影响到自己,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怎么可能还为此记恨呢?
更别说,当年平康侯是奉命拿人,她更没理由隔了这么多年还去报复。
赵氏吓得不轻,想要解释,平康侯夫人却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拿着簪子一边愤愤质问,一边离赵氏越来越近。
赵夫人退无可退,慌乱之间,竟然捉着程家四小姐的肩膀将她推到了身前挡住。
程家四小姐程薇薇,是二姨娘薛茜的女儿,和程绾绾一样,不过是程家庶女。
程薇薇才只有八岁,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本来她已经害怕至极,原本还以为赵夫人会护着自己,可没想到却被她推了出来。
程薇薇个子不高,但看着那簪子尖尖的簪尾,再听着平康侯夫人尖声的质问,顿时吓得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绾绾赶过来的时候,正看见赵氏将程薇薇推到了跟前。
程绾绾心下作恼,赶紧过去。
“侯夫人!”
程绾绾越众而出,走到赵夫人身旁,先将程薇薇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
平康侯夫人看见她,总算冷静了一点,可听见女儿聂云霜的哭声,还有她脸颊上那道长疤,平康侯夫人就宛如心头在滴血一般!
平康侯夫人放下簪子,恼道:“太子妃是要偏帮自己的娘家人吗!”
程绾绾都还没开口呢,谁料这么大一顶帽子就扣了下来。
周围都是人看着,程绾绾心下紧张,从来没有独自应付过这么大的场面,她心里想,要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
可是她知道,她是太子妃,太子妃不是好看的花瓶,她有自己的责任。
再加上,程薇薇实在哭得可怜,胖乎乎的小脸都哭花了,一被她拉到身后,就紧紧地攥住她的衣袖,样子害怕极了,只紧紧地贴着她,呜呜咽咽地哭。
“侯夫人,请您冷静一些,我没有半点要偏帮程家的意思。”
程绾绾道。
搁在以前,她绝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敢对侯夫人说让她冷静些。
但她今天说了。
因为她是太子妃,不能让太子丢脸,不能让宴会搞砸。
程绾绾说完,拿了帕子出来,蹲下身,给程薇薇把眼泪擦了。
一边擦,她一边柔声道:“薇薇,不要哭了,你同三姐姐说实话,方才你撞了聂小姐没有?”
不等程薇薇说话,侯夫人怒火攻心,再次暴怒起来:“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妃还怀疑我的女儿说假话吗!我的女儿难道还会划了自己的脸来冤枉她吗!”
程绾绾确实没有半点要偏帮程家人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奇怪,聂云霜再怎么说,也是十六七岁的人了,程薇薇才只有八岁,虽然长得是圆润了些,可是再不小心,还能把聂云霜整个人撞倒吗?
来的路上程绾绾细细问了,侍女没有亲眼看见,只听侯夫人的意思,是说程薇薇将聂云霜整个人都撞倒了。
当时聂云霜正站在抚鲤池边看鲤鱼,程薇薇经过,不知怎的将聂云霜撞倒了,聂云霜摔下去,脸恰好撞在了一块石头上,当场划出了一条食指宽长的大口子。
程绾绾觉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这里,程薇薇才八岁,力气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就算不小心撞到了聂云霜,东宫的池塘和正安寺可不一样,日日都有人清理的,池塘边的石板径上连一点青苔都没有。
聂云霜不会脚滑,人被撞了倒下去,若是脸朝前,就会下意识用手护着脑袋,还怎么会被划伤得那么严重。
看聂云霜脸上那道可怖的伤口,分明就是猝不及防,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硬生生地撞到了石头上。
更莫说程薇薇胆子小,遇到聂云霜怕是绕路走都来不及,怎么会过去撞她,还撞得这么厉害。